第八章一

我深情的双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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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初十,朱钧正式登基,以次年为万历元年。

    六月的暑热让人昏昏欲睡,烦躁不安。

    一个身着绛紫袍子的太监低着头,一溜小跑到钟粹宫门口。他有一张瘦长的马脸,面色惨白,长眼睛,薄嘴唇,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

    “冯公公!”风儿看到这个瘦弱得有些弱不禁风的太监连忙笑着招呼“冯公公新进为司礼掌印,未曾道贺。不知冯公公怎会有空来钟粹宫?”

    “云贵妃可在宫内?”冯公公向里面张望着,对风儿的话不屑一顾。

    “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在,”晴儿对贼眉鼠目的冯公公很是看不上“公公有何要事?”

    “你去禀明一下,就说冯保有要事上报。”冯保对这两个丫鬟保持警惕,并不多透露半个字。

    晴儿看了风儿一眼,极不情愿地走了进去。

    “冯公公,不知你可曾听到高大人在皇上登基之时说过一句话?”风儿凑近了冯保。

    冯保斜楞着风儿:

    “什么?你可曾听到什么?”

    “高大人是否在内阁里说过:‘十岁的孩童,如何治理天下?’”风儿的眉毛上扬着,看着冯保的脸色由苍白变得灰紫。

    “果然没有不透风之墙,”冯保“哼”了一声“正是为此事来面见云贵妃的。”

    晴儿已经通报回来:

    “冯公公请!”

    冯保低着头,迈着小碎步,随晴儿快走了进去。

    “奴才冯保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陈皇后端坐着。虽说距离皇上驾崩不出一个月。她却憔悴苍老了不少。原本苍白的面容多了几分蜡色,表情僵硬得让人心生恐惧。

    云儿虽然也看上去不如原来容光焕发和神采奕奕,圆润的脸颊也略显瘦削,但眸子里多了几分隐忍的淡定。

    “冯公公到钟粹宫来,怕是有要事要禀明贵妃吧?”陈皇后虽是笑着,嘴角却不自然地有些向上抽搐。

    “皇后娘娘身体抱恙,奴才怕惊扰了娘娘。”冯保依然低着头。

    “罢了罢了,你们这些奴才很会讲话。”陈皇后懒得继续听冯保地话“起来吧!有何要事速速讲来”

    “皇上登基已有数日,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地尊号未能定夺。”冯保抬起头。似乎有建议要讲。

    陈皇后看了一眼云儿:

    “不知妹妹可知此事?”

    云儿摇了摇头,表示对此事并不知晓。

    “依奴才之见,皇后娘娘是皇上嫡母,贵妃娘娘是皇上生母,尊号应有别。不如在尊号上多加二字。”冯保悄悄地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陈皇后和云儿的脸庞,想从她们脸上看出心境的变化。

    “那自然好。”陈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冯公公考虑得周全。”

    冯保言辞谦逊:

    “谢皇后娘娘夸奖。”

    冯保用一只眼睛偷瞄着云儿。后者默不作声,那孤清的眼神让冯保有些不自觉地恐惧,他迅速收回了目光。

    “高大人在内阁里曾经讲过一句话,不知娘娘是否有过耳闻?”冯保抬起头来,他的目光迎上云儿。然后迅速地转移到陈皇后脸上。

    陈皇后疑惑地看着冯保。

    “高大人在内阁中讲过:‘十岁的孩童。如何治理天下’?”冯保言辞闪烁“这是什么意思?”

    云儿吟味着: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她感到从未有过的悚惕。

    云儿不疾不徐地开了口:

    “有劳冯公公。”

    冯保张口结舌,本来想要好生解释一番。却被云儿下了“逐客令”最终只好叩谢:

    “奴才告退。”

    冯保前脚退下,云儿就叫过风儿:

    “请张大人到钟粹宫,就说有要事商议。”

    陈皇后侧着头,对云儿的做法表示疑惑:

    “妹妹为何要请张大人入宫?刚才不是在说高大人?”

    云儿刚要解释,却被陈皇后打断:

    “妹妹不必讲了,我也无心应付,此事就拜托妹妹了,我想要回宫歇息”

    云儿看见张居正正仔细端详着书桌上未写完的一幅字:

    “听闻张大人对书画颇有研究。”

    张居正连忙给云儿行礼:

    “贵妃娘娘。”

    云儿虽然一身素缡,却掩不住地精致和秀美。乌木一般的黑发,潭水般深幽的眸子,眉目间的祥和间隐隐透出一股凌人之气。

    张居正心里不由得一颤:云贵妃,比陈皇后少了几分柔弱虚冷,却比陈皇后多了几分淡定坚韧。造物者真是神奇,两个同样身份地位的女子,却截然不同,他忽然想起那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云儿示意张居正不必多礼:

    “此处不比朝上,张大人不必拘礼。”

    云儿拿起桌上那张未写完的字:

    “不受尘埃半点侵,竹篱茅舍自甘心。”

    “娘娘喜诗词,字也写得苍劲有力。”张居正并非诳语“以前听闻娘娘偏爱白莲,如今是梅,竟显高洁之贵。”

    云儿淡淡拢上一抹笑:

    “那首白燕颂,很是喜欢。‘白燕飞,两两玉交辉,生商传帝命,送喜傍慈闱。有时红葯阶前过,带得清香拂绣闱。’”

    “谢娘娘赞赏。”张居正似乎早已明白云儿说此诗之意“臣以为恩德之隆,既为无间,则尊崇之礼,不宜有殊,曰任圣、慈圣二后,乃妥善之尊号。”

    “张大人费心了,”云儿专心致志地看着张居正“张大人入阁多年,深受先皇器重。先皇宾天前日,曾召三位大人于御榻前遗嘱:太子年少,赖尔辅导。而今高大人揽权擅政,夺威福自专,通不许皇上主管,我母子日夕惊惧。”

    张居正沉吟道:

    “听闻贵妃即日将移驾慈宁宫,臣以为为时过早,皇上尚幼,贵妃乃生母,理应照料,应移驾乾清宫,日夕相伴。”

    云儿对这个答复很是满意:

    “高大人入阁多年,也该是回籍闲住之时了”

    张居正不是将顺而是用一种崇敬地眼神看着云儿。云贵妃,自第一面起那个有着一张钟灵神秀的面庞地小丫鬟开始,一次次地超越自己的想象,凌驾于出身和地位之上的那种凛然和气魄,让自己由衷地赞赏和尊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