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痛损手足

古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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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瞧之下不禁目眦欲裂厉吼一声挥剑向前扑去。

    武、甄二人双双横剑封架“锵”地一声大响他俩联手攻守竟将谢金印迫退了一步。

    谢金印喝道:“滚开去!”剑交左手锋芒有如水银泻地一般虎虎攻出三剑。

    谢金印这一由右手出剑改为左手出剑出招完全违反剑道常规然而却是奇招连出。他心惦胞弟安危一口气连攻三剑气势悍厉之极剑尖上劲风呼呼无形杀气迸涌而出。

    武啸秋当其冲不觉胆气大寒生出凛骇之心出掌稍稍缓了一缓甄定远顿时感到难以配合得上。

    这只是一晃间之事谢金印是何等武学大家他已经抓住了这个难逢的机会长剑一闪一片剑光宛如电光一掣从中央滚滚突破出去挟杂着一道奇异的“呜”“呜”尖啸声响了起来。

    气势之凌厉实是骇人听闻。

    然而武、甄二人亦非弱者就在谢金印中央突破之际甄定远长剑翻飞竟在间不容问攻遍谢金印前胸十五个要穴。剑尖所指居然没有一个穴道有分毫偏差口中冷笑道:“姓谢的你认了吧!”

    谢金印充耳不闻手里长剑一扬寒光暴然伸吐又从一个不可思议的方位递出一招……

    紧接着劲风震荡身子一飘而出。

    立时又有三人围了上来谢金印定睛一瞧却是那身着奇装异服的狄一飞及暖兔烘兔。

    他大喝一声道:“都给我让开了!”

    身躯忽然一个翻转左两剑右一剑一阵兵器相交之声过后谢金印已经到了重围之外。

    他大步走到谢金章身侧凝目细望只见谢金章全身了无伤痕但却阖目不起心中不禁迷惑起来。

    谢金章忽然睁开眼道:“大哥我不行了……你自己……自己保重……”

    说到这里谢金章又已渐渐阖上双眼。

    谢金印叫道:“二弟二弟……你挺一挺……”

    声音逐渐嘶哑望着谢金章那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心中忽然感到一阵酸楚他觉到二弟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自己之咎。

    自他沦为职业剑手后遍地结仇武林中无论黑道白道人人俱视其为洪水猛兽欲除之而后己。

    从来没有人肯谅解于他只有手足兄弟谢金章知他最深。

    翠湖一役谢金印大难不死曾经隐光蹈晦了一阵子但仍然得继续躲避仇家及敌人无情的追杀。

    谢金章虽然对乃兄早年行径颇不以为然却始终不曾背离他二十年来与他祸福与共甘苦共尝。

    现在连这唯一的亲人也将要离他而去了。

    谢金印嘶哑的声音叫道:“二弟……”

    一道冰冷的声音道:“谢金印你再为令弟招魂也役用处了还是准备替他收尸吧。”

    谢金印抬起头来只见五步外立着那摩云手正对着他冷言相讥时而裂嘴冷笑神态跋扈得意之极。

    一霎之间谢金印只觉全身血液都汹涌了上来悲愤、惊怒交集心胸什么都不能想了。

    这个一代剑手头脑已大失往昔冷静而他的对手们也正要他如此。

    摩云手续道:“只是……你收了令弟的尸谁又来收你的尸呢?”

    谢金印咬着牙根一字一字道:“咱们的事没有完了!”

    摩云手阴笑道:“姓谢的你度德量力能和咱们几个相抗么?不消说这几个人便老夫独个儿也就足够收拾你了便如收拾令弟一般轻而易举。”

    这话说得刻薄之极而且不忘提起谢金章之死分明有意触及谢金印的隐痛激起他的怨怒。

    莫说谢金印就算三尺童子也将他的心意看得一清二楚。

    正因为谢金印是出了名的生就一副铁石心肠从来不曾为生死皱过一次眉头更逞论触情动容了当日在翠湖竹舟上赵芒兰心痛其夫君乔如山被杀曾怒责他刻薄寡情不懂得人性与感情。

    当时谢金印表面上虽则淡然处之内心却起了极大的波澜终于在今天眼见二弟遇害埋藏已久的情感爆了。

    这种感情一便不可收拾交手之时势将大大影响功力的施展摩云手正瞧准了这个弱点而且正在利用他这个弱点。

    谢金印怒目圆睁盯住摩云手道:“家弟的武功我知道得最清楚他纵或会败在你的斧下那也是千招以后之事绝不致于败得那样惨你到底使的什么邪功?”

    摩云手岔开话题道:“废话少说你出招吧。”

    谢金印手上剑子一横就要出剑但旋即又缓缓垂了下来。

    摩云手冷笑道:“怎么?你不敢动手了么?”

    谢金印忍住气没有作声。

    一旁的甄定远亦自冷笑道:“想不到名震天下的谢大剑客也有心寒胆战的时候你若不敢动手迳可跪下求饶老夫等或可大慈悲容你一个全尸……”

    谢金印舌绽春雷大喝道:“住口!”

    双目一睁透出无比森厉的杀机甄定远乍一接触到他的视线居然无端感到心中一寒当真住了口。

    谢金印沉声一字一字道:“姓甄的你做得太过了!只要某家有一口气在决不容许你如此猖狂!”

    字字铿锵有力和他出剑的情形一模一样透着一种逼人的气势使对方生出难以招架应付之感。

    果然甄定远瞠目结舌一时竟忘了出言反驳。

    谢金印转对摩云手道:“动手之前某家尚有一道问题要你回答……”

    摩云手道:“又是关于令弟的事么?”

    谢金印道:“方才我查过家弟的身子现追体了无伤痕可见他绝非伤在你的巨斧之下到底他仍有救无救?”

    摩云手阴阴一笑道:“我不是说过要你准备为他收尸么?”

    谢金印道:“那是你的一面之词……”

    摩云手心中暗暗赞叹一声对方尽管在盛怒之下依旧设想得如此周到若换了别人处于此等境地只怕早已拼命先干上一场再说了。

    口里故意冷淡地道:“姓谢的你不妨死了心你那宝贝弟弟在一交手时心神便尽在老夫控制之下其后虽然躲过巨斧却中了老夫另一掌便是大罗神仙再世也无救啦。”

    谢金印道:“我早料到家弟一定心有旁顾否则怎会为你所乘?”

    摩云手道:“不错令弟乃是于动手之际有所现以致心神震荡这原也怪不得他从来无人在瞧见物事后尚能保持冷静坦然……”

    谢金印愣道:“那是什么物事?”

    摩云手桀桀笑道:“姓谢的你忘记者夫另一个外号了么?”

    谢金印道:“鬼斧门鬼斧大帅?莫非……”

    摩云手弹指出讯号两条人影自远方缓缓走来只见右一个长得满脑肥肠身材臃肿左边的身量较为瘦小却是个牛山濯濯的秃子。无疑的这两人正是鬼斧门招魂二魔九秃招魂与冥海招魂。

    摩云手道:“九秃、冥海一切可都布置好了?”

    冥海招魂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邪毒微笑道:“成了只等大帅一声令下……”

    谢金印心子猛地一震暗忖:“这鬼斧大帅鬼名堂多得很难不成他在此处还另有其他布置?”

    摩云手点点头冥海招魂与九秃招魂彼此对望一眼披散着满头长盘膝坐在地上嘘嘘吐气。半晌那九秃招魂披跳足开始绕圈不住跳跃。

    但见他面目狰狞绕圈时双手连挥带舞形状有如鬼魅再经他“嘘”“嘘”吐气更显得阴风惨惨鬼气啾啾。

    谢金印情绪忽然无缘无故感到十分烦躁竭力不去瞧招魂二魔运功的奇特形状皱眉道:“摩云手你掉弄的什么玄虚?且先接我一剑!”挥动剑子杀气直罩敌手。

    摩云手道:“谢兄迫不及待要动手了么?”

    手中大板斧竟不作正面硬架双足倒踏疾然向左侧闪退谢金印见对方不战而退一时猜不出其心意。

    他不暇多虑身形斗地跃将起来迅若掣电飘风般凌空掠到剑光打闪直挑摩云手左肩。摩云手斧如旋风半个弧形一划平挡住一剑之袭。

    在谢金印如此迅猛的攻势下能够轻描淡写化揭过去的普天下也只有像摩云手这等前辈高手能够办得到。

    突听得一道古怪的声音道:“但嗒嘛但嘶咪……”

    霎时之间周遭阴风习习荒坟上一片黑影纵横谢金印下怠识转目一瞥不由自主倒抽一口寒气。

    黑暗的乱坟岗上同时出现了十数具容貌各异的死尸个个面孔平板如纸肌肤干瘪手上执着一只黑色大板斧。

    黯淡的月色照映在死尸身上反射出惨淡可怖的灰白颜色更显得魅影幢幢鬼气逼人。

    忽然一阵怪嘘自死尸群中响了起来声音沉闷令人生厌。

    摩云手阴沉沉地道:“阎王好见鬼斧难缠……你还不住手?”

    谢金印双目直当真撤剑停下手来。

    摩云手阴笑道:“纵令你们谢家兄弟如何英雄了得还不是得在老夫手下栽个跟斗。嘿!嘿!”

    甄定远道:“趁着他神志不清之际大帅快下手吧……”

    摩云手笑声一敛巨斧扬起朝谢金印当头砸落。

    “锵”地大响一声摩云手一斧竟砸在谢金印长剑上“腾”地各自往后倒退了二步……

    摩云手这一惊诚然非同小可凝目瞅住谢金印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谢金印冷笑道:“大帅的伎俩不过如此某家领教了。”

    摩云手冷冰冰地道:“足见高明姓谢的你再见识见识鬼斧门的奇门功夫……”

    说着打了个手势招魂二魔继续念着咒文四周十数具死尸猛然向前纵跳过来那惨白的十指间若隐若现闪动着微弱的绿光。

    谢金印沉声道:“摩云手你难道不敢真刀真枪与某家敌对非要使用这等奇门邪道功夫?”

    摩云手道:“反正你今夜已是死路一条死在老夫手上跟死在死尸手上又有什么分别?”

    一挥手当先一具死尸纵到切近手里大板斧对着谢金印面门平平举起身躯也挺得非常硬直。

    谢金印屏息静气以待剑子平摆胸前随时都可以挥将出去自然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有把握将那死尸斩为两半。

    可是面对着这非人力所能抗拒的死尸他连一丁点把握也没有。

    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死尸手中斧头劈落下来。

    谢金印大感意外举目一望那死尸手中大板斧停滞在半空不知如何身子竟已僵直不动。再看招魂二魔也已停止了念咒。

    就在这一忽右侧数十丈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清脆木鱼声。

    那木鱼声一连敲了七下声音不高却是清脆无比更奇怪的是那响声中仿佛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奇力量。

    清脆的声音令人一听之下灵台顿生清净淡泊的感觉。

    摩云手脸色阴晴不定沉道:“少林寺哪位高人到啦?”

    目光到处一人身形有如行云流水飘飘然行将过来。

    谢金印下意识举目一望但见那人是个和尚年约半百、身着黄色袈裟怀中抱着一只乌黑的木鱼正是他在鬼镇街道上碰见的黄衣僧人!

    他心念微微一动忖道:“此僧分明已离开鬼镇却又折回倒不知他是不是在跟踪于我?”

    黄衣僧人来到切近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声音有若巨钟骤鸣凝聚空中久久不散。

    摩云手脸色微变道:“果然有点门道不审大师在少林寺中司隶何职?”

    黄衣僧人合什道:“施主错了贫僧可不是少林寺的。”

    摩云手怔了一怔道:“然则大师驻居何处?”

    黄衣僧人道:“贫僧一向居无定处行脚四方四海为家。”

    转身朝谢金印稽作礼道:“这位施主咱们又逢上了。”

    谢金印耸耸肩道:“佛云有缘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黄衣僧人道:“恕贫僧再次多言施主面上隐忧重重眉心晦气直升想是新近遭到变故但施主又安然无恙……”

    视线落到横躺地上的谢金章道:“敢情地上躺着的人便是施主的亲友?”

    谢金印面含悲色道:“正是某家的手足胞弟才遇害死去不久

    黄衣僧人哈腰下去摸摸谢金章的胸口又把视他的腕脉面上神色凝重生像遇到重大的难题好一会始道:“还没有死……但离死却不远了……”

    摩云手纵声笑道:“大师是从那里钻出来的蒙古大夫?从没有听说中了老夫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