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独闯虎穴

沈弋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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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地行人稀少,钱悦儿施展轻功加速前进。街角有一滩血迹,从鲜血的痕迹与被压断的草茎和压得粉碎的蒲公英花瓣来看,显然负伤的骑手在拐弯时从马上摔了下来。

    马蹄印又延伸到了左首巷子,钱悦儿紧走几步往巷内一瞧,马蹄印在这里凭空消失了!这条巷子离府衙不过三里地,相隔一条街,呵呵,有意思!原来对方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又或者说自己一直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线索消失恰恰说明已经找到了源头,天狼教的秘密落脚之处应该就在这条巷子里。巷内有近三十户人家,到底是哪一处?

    钱悦儿自然不会毫无章法地挨家挨户去找。她心中有数,受伤的人需要医治,而且情势已经非常紧迫。等!天狼教的人一定会自露马脚。

    她游目四顾,有一户人家院内种着一棵一人合抱的大枣树,枝叶茂盛,便跃了上去,居高临下往巷中各家四下观察。家家户户冒出炊烟,正在准备午饭,孩童在屋前、院中嬉戏,老妇在檐下衲鞋底、翻晒衣被和干菜,一片宁静安详。

    正在观望欣赏之间,一扇门“吱呀”开了,钱悦儿扭头望去,一名灰袍男子走了出来,手中拿着一张纸。刚跨出大门,便有人从里面插上了门闩。这人朝左右看了一看,便急急走了。

    钱悦儿并不急于跟踪,仍居高临下看着这座宅院。闩门的人返身穿过院子向主屋走去。是一名黑衣人!

    钱悦儿心道:“就是这里了!”待黑衣人进屋,钱悦儿翩若飞絮轻轻从枣树上跃向院墙,再悄然一坠,已是落在了院中。正待迈步潜向正房,一阵脚步声传来。

    她机警地藏身在葡萄架下,二名黑衣人端着铜盆走过,盆里都是猩红的血水,盆上搭着的手巾都被血水染上一团团红花。

    一人口中“啧啧”,摇着脑袋:“太惨了,肠子都从洞里漏出来了,白花花的,床上到处是血,老子差点吐了!”

    另一人道:“想不到那鸟王爷的神机营这样厉害,黑五可是练过金钟罩、铁布衫的,都扛不住那火铳铁弹子一飙。”

    “就是,你看清了没?从肚子里挖出了五颗黄豆大的铁弹子,没有麻药,疼得人都快死过去了,老子都不敢看了。”

    “那弹子不就扔在我端的盆里嘛,我怎么没见?我的腿都发软了,以后见那火铳得躲远点。俺一个堂堂武林高手要是死在鸟枪下面,太冤了!”

    两人唠叨着渐行渐远,钱悦儿从葡萄籐后现身,现在她已经确定找对了地方。刚才出门的家伙肯定是抓药去了,那二个是帮着处理伤口的下手。中枪的蒙面人死了没有?听口气应该没死,瞧瞧去!

    钱悦儿施展轻功,往正房潜去。轻巧如狸猫一般欺近房门,侧耳一听没有人声,推门闪身而入,室内果然无人。进得这间屋子,钱悦儿就是一皱眉。这味道在二道沟客栈后院李月桃的卧房内闻到过,这股浓烈、甜腻的脂粉香令人过鼻难忘!

    她从怀中取出丝帕,自鼻下绕到脑后系了起来,仔细打量这间房。房间很宽敞,一厅一卧连在一起,用一排古玩架分隔内外。外间一张圆桌,铺着绸布,桌上放着一套茶具,花瓶里插着鲜花。古玩架上摆着瓷器、玉瓶、盆景,最后一层架上放着的描金漆柜引起了钱悦儿的注意。

    这口柜子一尺五寸见方,漆色暗红,看来毫不显眼,但加着一把乌黑的大锁。钱悦儿将柜子端起,份量不重,但轻轻摇动“壳壳”作响,显然是装有东西的。

    将柜子放在圆桌上,从怀中取出玄铁匕首朝大锁砍去,大锁竟没有应手而落!钱悦儿收起匕首,细细打量起这把乌黑的锁头,玄铁匕首虽不是斩金切玉的神器,却也是锋利异常的称手工具,在这把锁上连一丝划痕都没有留下。钱悦儿脑中灵光一闪,莫非这把锁是乌金所铸?

    这口柜里一定放着重要的物件,否则李月桃不会这样慎重其事,上这样一把贵重且坚固的大锁。钱悦儿抽出环在腰间的“玉珠剑”迎风一抖,剑身绷直,寒光四射。

    她深吸一口气,将“混元真气”第三重内功凝聚剑尖,朝乌金锁狠狠劈下,清脆的金石交鸣之声响起,乌金锁断为二截,掉落在桌面上。钱悦儿赶紧打开柜子。里面有一个画轴,还有一些书信、一本小册子。

    钱悦儿打开画轴,见到画中人大吃一惊,画像中赫然正是身穿亲王品阶龙袍朝服的朱橚,从画像的抬头、落款、印钤看来都不像是民间临摹的赝品,分明是依朝廷钦命所作的标准像。这副画像怎么会在李月桃的柜子里?莫非就是买凶之人提供的吗?

    想到这一层,钱悦儿赶紧将画像卷好,纳入怀中,把这幅画给朱橚过目,他一定会从中发现线索的!

    再看柜中其他物件,书信都用隐语写成,不能读懂。小册子和在二道沟客栈密室中发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一本不知所云的流水账,金额巨大,只是今年九月至十月中下旬完全没有任何记载。

    联想起在天狼教总坛左护法杜炎对李月桃的指责,以及自己挑了二道沟客栈的日子,钱悦儿豁然开朗:原来这二本账簿都是天狼教杀手买卖账本啊!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圆桌上绸布一抽,把柜中书信、物件全部打包,绑在背后。将空空如也的描金漆柜放回原处,断了的乌金锁仍虚挂在上面。

    跑进卧室检查了一遍,除了一些金银细软、钗环首饰和胭脂水粉,再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想到李月桃心狠手辣派人将自己的棺木挫骨扬灰,钱悦儿心中火起,将她的被褥点起火来往床上一扔,迅速离开。当然也有着一层毁尸灭迹的考虑。着了火,至少可以干扰李月桃的判断,令她捉摸不透到底柜里的东西是丢了还是烧了?

    这座宅院很大,她挟怒而来,当然不会轻易收手,虽是独闯虎穴,但她身手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自是毫无畏惧。她今天要将这天狼教的隐秘堂口扰得天翻地覆!

    火刚点着,一时半会还不会惊动人去救,她施展轻功往其他房间掠去。前方一道门响,随即过道上传来轻微脚步声,她迅速飞身上梁,居高临下地看着二名黑衣人从身下走了过去。她注意到他们后领用黑色丝线绣的狼头标记。是天狼杀手!

    待二名杀手过去,她轻轻跃落地面,向前潜去。室内传来呻吟声,她用食指捅破窗纸向内望去,一名十八、九岁的男子,脸色腊黄,手捂着腹部扶着床柱尝试站起来,疼得豆大汗珠直冒。

    钱悦儿心知,这就是那名中了枪伤的蒙面人了!室内怎么会只有他一人呢?

    钱悦儿觉得甚是奇怪,一个受伤如此重的人怎会没有人在旁服侍?

    男子双腿颤抖,无力地跌坐在床上,疼得五官纠结在一处,嘴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右手更用力地捂紧了伤处,左手揪紧了棉被,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显然痛楚无比!

    这人明明是动手将自己的“尸身”与棺木炸得灰飞烟灭的歹人,但钱悦儿见他这种痛苦的情状,心竟然揪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她推门而入。

    男子正在低头忍痛之中,听到响动,抬起头来,看到一名陌生的青袍老妇站在门前,吃了一惊。

    正要开口喝问,房门已经迅速合上,未见那老妇如何动作,已经欺近自己身前,一把扣上了自己的脉门。

    负伤男子勉力挣扎,但对方劲力奇大,挣脱不开。正欲开口呼叫,老妇疾如闪电地挥指点了他哑穴。他一双眼睛绝望地瞪大,对于这快如鬼魅的身手感到无比骇异,清晰地明白双方身手的差距,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悲哀弥漫心头。

    钱悦儿凝神诊脉,这名男子气血受阻、脉息凌乱,血气虚弱至极。她从怀中掏出玄铁匕首,轻轻一划,将同伴刚刚替他绑扎好的绷带割裂,露出了血肉模糊的伤处。

    男子见了大惊,腊黄的面色变得惨白,连得嘴唇也吓得一齐失去颜色。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钱悦儿运指如风,连点胸腹14处要穴,止住流血。从袖中掏出一个竹管,从里面取出银针和羊肠线,又掏出了玄铁匕首,将蜡烛点燃,把匕首在火上正反烧烤起来。

    负伤男子恐惧地看着她,不知她想要做什么。这时过道上脚步声纷沓而过,呼喊声四起:“失火啦!”一股焦糊之气扩散而来。钱悦儿心知天狼教众已经发现正房起火,正在赶去扑灭大火。如此一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了。

    钱悦儿将匕首高温炙烤消过毒,握在手中,将男子推倒在床上。低下头看向他的伤处。

    伤情颇重!神机营用的是青铜火铳,铸管膛压强于铁制,内填更多的火药和弹丸,火器的威力很大。他的腹部已经洞穿,由于同伴处置不当,伤口扩大,而且创处淤血未清理干净,如此一来,必然会腐烂化脓而死。

    “有酒吗?”钱悦儿以苍老低哑之声沉声问。他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只微微点了点头,将目光看向床头矮柜。

    钱悦儿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将矮柜打开,果见一坛未启封的白酒,挥掌击碎封泥,钱悦儿单手举着酒坛,将酒液细流均匀地倒入伤口。

    他的伤处被烈酒刺激得痉挛起来,双拳紧握,哑穴被点发不出声音,表情很是痛苦。钱悦儿皱皱眉,倒酒的手势不变,另一只手连点他头面5穴,他顿时失去意识晕了过去。这样就会少了许多痛楚!

    钱悦儿用烈酒细细清洗了他的伤处,将残留在肠壁上的一枚铁弹子剔了出来。将穿上羊肠线的银针在烛火上烤过,把他破裂的肠管轻巧地缝合起来,再缝合表皮。最后将匕首在火上炙烤过,往他的伤处烙去。

    将矮柜中一件干净衣服撕了,把他整个腰腹部围裹了起来。抹了抹额上的汗水,直起腰来。

    纤手连挥,将他的穴道悉数解开,飘然而去。钱悦儿所点的穴道数量多,他的血脉受阻多时,甫一解开,神智虽恢复,但身体仍无法动弹,只听门一开一合,想必来人已离开。腹部伤处竟然没有那么疼痛了,以手一摸,伤口又被重新包扎好。他不由愣了,今天遇到的奇怪老妇唱的是哪出?她竟是来救我的吗?!

    钱悦儿离开房间又向前绕去,看来院中人都灭火去了,屋中无人,与刚才那名负伤杀手的房间大同小异,接连进了四间房,都没有什么特异之处。

    远离厢房一隅有间孤零零的矮房,掩映在灌木丛中,门上上锁,窗口很高靠近屋顶,安着铁栅栏。钱悦儿一跃而起,腰间“玉珠剑”同时拔出,跃近铁栅栏时挥剑一绞,已将铁栅栏削个粉碎,从豁口处一跃而入。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毫无凝滞!

    钱悦儿站在矮房中,由于内功精进,现下她目力过人,虽然库房中一片黑暗,但凭借屋顶通气窗斜斜射进的二束光线,她仍能看得清清楚楚。

    四下一看,屋中堆垛着许多木板钉成的箱子,上铺稻草。一堆堆草包码在地上,堆到半人高。地面也就是普通的泥地,墙就是砖石抹灰墙,看来就是个仓库。

    她撕开身边草包一看,许多刀剑藏匿在稻草堆中。掀开木箱上的稻草,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竟然是满箱球形火药。将稻草全数掀开,还有二箱火药爆破筒,正是刚才树林中黑衣蒙面人用来炸周王和自己棺木的那种。

    这么大数量的兵器、火药囤积在此,天狼教到底意欲何为?

    钱悦儿顿感事态严重,该如此处置这些东西呢?她脑中迅速思考着。通知何知府来收缴,这些火药足够炸平半个浔阳城,难保李月桃不将这些东西用来对付官兵。何况现在朱橚和自己正在行诈死计,不可暴露行迹。

    现在就点火引爆这些炸药,固然可以将李月桃这处贼窝炸得飞上天,但周围百姓亦遭波及,方圆百里将成焦土。

    如何是好?钱悦儿不禁皱眉。耳中传来院中的呼喝声:“打水来,快!快!”看来李月桃房中的火还未扑灭,天狼教众仍在打水拼命灭火。

    对了!水!钱悦儿心中有了主意,从屋顶通气窗飞出翻上屋顶,观察四周情形。水井在院中葡萄架旁,天狼教众排成人墙直通向起火的正房,有专司汲水的,有负责挨次传递的,有专门冲进屋内灭火的,或提桶、或拿盆,将所有盛器都用来打水灭火。

    钱悦儿心中好笑,看来这一把小火已经让他们人仰马翻了!不过这口井已经不能用了,得另想办法。居高临下举目逡巡,她发现库房离隔壁住户倒来得更近些。不错、不错,天助我也!

    她从屋脊上轻盈飘落到邻家小院,院中四下无人,地上积着厚厚的树叶,门廊上的摇椅积了一层灰,爬满了蛛网。钱悦儿悄悄搜索了一番,原来是个废弃了的小小宅院。只有二间屋子,一丛无人照料的竹子倒还鲜活,可惜整个小院已是人去屋空。

    水井飘了落叶,虽然没了主人,倒也没有枯竭。钱悦儿脑筋转得飞快,将竹子砍下了好几根,劈成两半,埋在地下,凿穿了二座院子之间的围墙,一直将竹筒埋到了库房墙角,取出玉珠剑一顿砍削,象切豆腐一样将库房围墙挖了个小洞。

    正房的大火终于熄灭,墙壁熏得发黑,李月桃房中的器物与财宝全都被大火给毁了,只剩下一个黑乎乎的屋架。天狼教众看着火场直叹气。

    “右护法要是责罚起来如何是好?”众人愁眉苦脸,不知房中是如何起火的,虽然已经拼力灭火了,但终究房中资财还是全毁了。想到李月桃咬牙切齿、大发雷霆的恐怖样子就开始后怕。

    “瞒是瞒不过去的,还是赶紧给右护法报信吧。提前给冷堂主打个招呼,让他帮咱们说两句好话。”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如何善后。

    “好吧,那就快去禀告吧!”看似头目模样的男子无奈地点了点头,派出一名手下前去禀告失火情况。

    那名先前出去买药的灰袍人从门口拾起一串牛皮纸包好的中药,掸掸身上的灰,懊恼地说:“一进门,就光顾着帮忙救火,把黑五的药都忘了,我熬药去,你们自己继续收拾吧!”

    钱悦儿趁着他们忙乱,快如鬼魅地挟着二根对半削的竹筒又从通气窗进了库房,将竹筒与墙外的接上,一直延伸到火药堆下。

    布置停当,钱悦儿返回无人院落,站在井边,双掌对准水面,默运“混元真气”,井中凌空升起二条水柱,直向她的掌心迎来,她将掌一错,引向井边事先铺好的竹筒,顿时这股水柱顺着竹筒直流淌过去。

    钱悦儿反复施为,将井中水源源不绝吸上来,导引到竹筒中。直折腾了半个时辰,她估摸着差不多了。又悄悄潜入库房,一见之下,心中好笑,库房成了一片汪洋,这库房本就低矮,水从竹筒灌进来把草包、木箱都泡了水。钱悦儿一不做二不休将木箱中的火药都倒了出来,抛洒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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