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楂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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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房里哭了半天痛晕过去的瑞雪醒了。她只觉得双脚痛的厉害,火烧一般,微微地试图转动双脚,却感到抽搐地疼。

    她艰难地坐起来,双手撕扯着脚上的布条。可惜缝得太紧太密,她根本解不开。

    “爹爹!爹爹!”

    瑞雪无助地哭泣着。

    双脚疼的厉害,连将脚都不能碰着地面,只是放在地上还没受力别觉得刺痛无比。

    咬牙撑起身子,根本就没站住,直接跌倒在地。锥心般地痛楚刺激着瑞雪年幼的身体跟心里,眼泪忍不住的又流了出来。

    “爹爹,爹爹!我脚疼。”

    沙哑干涩的声音不禁地娇弱,可是没有应声。

    瑞雪抽泣着,心里不明白为何爹爹不理自己了。以前,只要她有些不高兴,爹爹就百般的哄着,若是哭了,爹爹更是难过的不得了。她听旁人说,自己半岁大的时候,爹爹要带自己离开赵家。就是因为,她哭着不愿意,爹爹才留了下来。可是为何今日爹爹都不疼她了。

    哭了半天的瑞雪口干舌燥,她眼巴巴地瞧着桌上的茶壶。

    好想喝水啊。哭喊了半日,嗓子眼都开始冒烟了。她咽了咽口水,抿抿干涸的嘴唇,一点点地爬到桌腿边,双手握住桌腿一点点的想站起来,却不想双足疼痛,难以吃力。

    “趴!”瑞雪第三次摔倒在地,她抽泣着。

    脚疼,口渴,小腹却越来越涨,好想如厕,憋得好难受啊。她抿嘴嘴试紧地加紧了双腿,可是真的好难受。

    “爹爹,爹爹!瑞雪要爹爹!”

    瑞雪再次哭了出来,她慢慢地爬到门边,拍着门,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

    赵希厚不择路的狂奔着,他在开始怀疑读书的用意。他觉得读书什么都做不了,那还读书做什么?他想过要做个为民做主的好官,书上尽说些什么仁义,贤德,可是书上却没说遇到裹脚的事该怎么办!连这个都解决不了,他还怎么为民做主,那还读什么书。

    赵希厚越想越对书感到了失望,那么多的书一点用都没有。

    他愤恨地踹着墙。

    隐隐地听见有人在哭,怎么那么多人在哭啊!他郁结的想转个头,却听见:

    “爹爹,我脚疼,快来救救瑞雪!”

    脚下像是被钉住一样,挪动不得。他仿佛听见了赵希筠的哭声,他恨他恨!恨自己势单力薄救不了她;恨自己读了那么多的书,写了那么多的字,却一点法子也没有。

    “爹爹,瑞雪不要缠脚了,你快回来吧!”

    缠脚。这又一个缠脚的孩子?赵希厚痛恨死缠脚了。他救不了姐姐,救不了妹妹,这个孩子他也救不了么?

    顺着声音,赵希厚找到声音发出地。

    紧闭的木门,孩子嘤嘤地哭声就是从这里面传来。

    “爹爹!疼!爹爹!瑞雪要爹爹!”

    女孩子的哭喊声搅碎了赵希厚的心,他拍着从外面锁上的门,朝里喊道:“你是谁?”

    瑞雪听到外面有人,精神一震,眼泪不争气地又流了出来:“我是瑞雪。你快帮帮我,我脚疼!”

    “门锁上了,怎么打开啊!”

    话刚一出口,赵希厚就觉得自己愚蠢至极,他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果然瑞雪一听到赵希厚的话,又哭了起来。

    猛地给了自己脑门一下,赵希厚四下寻找着,找来块石头朝着门锁上砸去。无奈那石头也太小,根本就不管用。

    赵希厚张望着,最后注视在窗户上。可是,这里的窗户跟他处所的窗户不一样,从上到下都分成了小格子,他的手根本就无法伸到里面,将窗户的别子弄开。

    他一把捅开窗户纸,贴紧在窗户上往里面张望。只见靠着门有个小小的身影,肩膀一耸一耸地哭泣着。

    “小妹妹,这里,在这里。”

    瑞雪转过身子,努力地挪了一段,瞧见窗户那里有个大男孩。

    赵希厚深怕她瞧不见自己,忙挥着手,向她示意:“在这里,在这里。你把窗户打开,我来救你。”

    那边的窗户是可以打开的。瑞雪努力地想站起来,爬到椅子上,再爬到桌子上,打开窗户。

    只看见女孩跌倒,她的脚根本就使不上力,完全站不起来。

    “你没事吧?!”

    抹了抹眼泪的瑞雪,吹了吹摔破的手掌,抽泣着:“没……没事!”她口上说没事,眼泪不争气地流着,掌心被划破,疼得她双手直哆嗦。

    “手破了?有没有出血?你不要动了。”

    瑞雪双手撑地,慢慢的跪了起来,她咬着牙,倒吸口气,吃痛地将右脚撑在地面上。

    “痛!”

    身子微微一晃,差点撑不住,手掌再次擦在地面上。

    火辣辣的痛再次燃烧起来。

    赵希厚听她叫了声“痛”,问道:“又擦破了?”

    “嗯!”瑞雪弱弱地应了声,吃痛的抽吸着。

    一想到手掌被擦破的感觉,赵希厚就感觉到特别的痛,他忙叫着瑞雪:“你别动了,我来想法子。”

    瑞雪没有听赵希厚的。

    撑起身子,再次跪好,借着力将右脚撑在地面上,强忍着钻心的痛,等待着脚底适应。慢慢地这才撑起左腿。已经有一回经验了,瑞雪动作小心再小心。

    等双脚都能蹲在了,她双手扶墙,慢慢地站了起来。一个晃身,她又扑倒在地。

    “小心!”站在窗户跟前的赵希厚只能干着急地叫着。

    “唔!”瑞雪的额头还是磕在了桌腿上,她痛得再次哭了起来。

    赵希厚急的大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叫你不要动,我来想法子,你怎么就是不听啊!到底怎么样,你别哭啊!”

    瑞雪只是捂着额头不住地哭泣着。

    赵希厚忙道:“你别哭啊!别哭!烦死了!”

    瑞雪被他大声的呵斥吓着了,急忙收声,却不想打起嗝来,一下接一下。瑞雪不知所措地看了看赵希厚,再次哭起来。

    此时瑞雪是想赶快找到爹爹:“爹爹,爹爹。唔!”

    “你别哭啊!快别哭了!”

    可是瑞雪哪里听他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好不单薄。

    赵希厚急的直打转,想着该怎么哄她。眼睛落在自己腰际上的荷包上。对了,这里还有糖果子,他忙将荷包解了下来,塞进那小格子里。

    “小妹妹,给你吃糖。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你吃个就不疼了。”

    糖。瑞雪眼泪汪汪地看着被赵希厚丢进来的荷包,再对上那双焦急而明亮的眼睛,她不哭了,轻轻地“嗯”了声,慢慢地爬来过去,将荷包拿在了手中。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山楂糖,你尝尝。”赵希厚一下子就看到那个小女孩的眼睛,含着眼泪,水汪汪的,它能说话,向他述说着,她有多疼。他只觉得不能叫这个小妹妹再疼一点点。

    赵希厚一面说着,两只眼睛却四下张望着,希望能赶快找到可以用的东西。他见瑞雪只是抓着荷包并不打开,催促道:“快打开啊!可好吃了。”沉默了一下,又道,“你吃…….呃……吃四……三颗,你就吃三颗,等你把三颗山楂糖吃光,我就能把这个窗户弄开!”

    瑞雪依言打开了荷包,拣了颗放进嘴里。

    一进嘴就知道这是山楂糖,这是她常吃的小玩意儿。入口的酸甜,立即将她口中的唾液激了出来,只觉得满口的清新。

    “怎么样?这个糖做的还不错吧!”

    瑞雪点点头:“酸酸甜甜的。”

    赵希厚笑着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瑞雪含着糖,点着头,怔怔地看着窗户外的赵希厚。她觉得这个哥哥人很好,不但救自己出去,还给糖吃。

    赵希厚见她只是望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抓抓脑袋,问道:“你最喜欢吃什么东西?”

    瑞雪扬了扬手中的荷包道:“我最喜欢吃山楂糖,我爹爹做的才好吃呢。”

    “是么?那可要让我尝尝。不过家里的厨子做的东西也不怎么样,今日的蟹黄汤包就难吃的狠。”

    瑞雪摇着头反驳着。若说吃,她才头一个,爹爹会做那么多的吃的,她每一样都吃过,什么最好吃她当然清楚。

    赵希厚方才这么说,却是要哄瑞雪不要哭,却不想难得碰上能跟自己谈吃的人,顿时来了性子,笑着道:“那东西凉了就变了味。你若是喜欢,明儿是十五,我请你吃,到时候让人再做了炒蟹粉,不过……”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等我把这窗户弄开!”

    赵希厚的动作惹来瑞雪一阵清脆的笑声。

    他顿时涨红了脸,忙去四下找寻可以打开窗户的用具。心里却念叨着,小女孩的声音可真好听啊。

    该用什么东西呢?

    斧头!他找到一把斧头。

    挪来小木凳的赵希厚,一下下地砍着窗户,只要把那条砍了,手就能伸进去将窗户的别子弄开,自己就可以翻进去。

    瑞雪突然面露难色地道:“小哥哥,你可以快些么?我脚疼。嗝~”

    赵希厚点点头,奋力地砍着。他手中的斧头虽快,可是他几乎抡不动它,没挥出一下都要费很大的劲。

    赵希厚这时候是越来越对书本子失望,连这么重要的事书上都没写该怎么办,那还叫什么书,狗屁不通!

    他不知怎么的想到了司马光砸缸。都说司马光砸缸写出了资治通鉴,他今天砍了这窗户不知道能做出什么大事来。

    一想到这他笑了出来。

    瑞雪瞧着他砍个窗户都能笑出来,疑惑地道:“小哥哥?”

    “没什么,我就是想到书本上的东西。你脚疼的厉害?”

    瑞雪点点头,她现在更想如厕。

    方才不想还好,一想她只觉得自己的肚子涨得难受,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希厚见自己又把瑞雪招惹哭了,忙慌地住了手,不好意思地道:“小妹妹,你别哭啊!我不是有意招你哭得。你别哭了,我给你赔不是了。呃……你罚我吧。罚……罚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瑞雪一向喜欢听故事,听他这么说抹了抹眼泪,盯着赵希厚。

    赵希厚想了想,说了个从书上看到的笑话:“古时候鲁国有个拿着长长的竿子进入城门的人,起初竖立起来拿着它,不能进入城门,横过来拿着它,也不能进入城门,那人都急坏了。一会儿,有个老人家来到这里说:‘我并不是圣贤,只不过是见到的事情多了,为什么不用锯子将长竿从中截断后进入城门呢?’那个鲁国人于是依从了老人的办法将长竿子截断了。”

    他才说完,瑞雪便道:“为什么不直着拿在手里?嗝~就是这样,这样不就不用把竿子截断了么?嗝!”

    赵希厚看着瑞雪的比划,不禁对她竖起了大拇指:“你真聪明,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都没想到,还觉得那老人家很厉害。”

    瑞雪不满意地道:“一点都不好笑。”

    赵希厚有些愕然:“不好笑么?要不你给我讲个笑话吧!”

    瑞雪含着山楂糖,歪着头想了,拍手笑道:“我说个老太爷讲的吧。说有个人学认字。父子教他认一,就在纸上画了一横,说这是一……”

    赵希厚一听开头就知道瑞雪说的是什么故事,不过他还是耐心地听了下去,还很配合的笑了两声:“真好笑。我这还有一个。某人夜里突然发病,他慌忙喊仆人钻火燃烛。深更半夜,一团漆黑,仆人忙乱了好长时间也没点着火,主人却一遍一遍地催问。于是,仆人气忿忿地说:您催问得这么急真是没道理。现在漆黑一团,您为何不拿火来给我照照?这样,我找到钻火器具,不也容易了吗?”

    他刚说完,瑞雪便“咯咯”地笑了出来:“这人真有意思。”

    “有意思吧!你再说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