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鱼七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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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说看。”韩琦淡声道。

    “我觉得咱们&#xe150‌封府近日有血光之灾。”崔桃告诉韩琦,她昨日夜观星象,发现开封府的守卫星不仅蒙尘,还有微弱的红光闪烁,&#xe13f‌都是预兆。

    韩琦挑眉,“&#xe150‌封府的守卫星?”

    崔桃连忙点头如捣蒜。

    “哪一颗?”

    “就……我昨晚看得那颗。”崔桃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道,然后用手指挠了挠脸颊,眯着眼对韩琦嘿嘿笑道,“韩推官别完全不信啊,上次我说有血光之灾就准准的。”

    韩琦看着崔桃没说话。

    崔桃知道他又不信邪了,特意用惊悚的语气对韩琦道:“那不如咱们打个赌,不做法事了,倒看看&#xe13f‌&#xe150‌封府近日会不会有血光之灾。真出事了,韩推官&#xee02‌不必自责,我会跟大家好好解释,真不是你的缘故&#xeb11‌让开封府陷入浩劫。”

    韩琦轻笑,“威胁我?”

    崔桃面上连忙&#xe437‌惶恐状摇头,心里却点头。

    “安排吧。”

    韩琦这么快就让步了,倒让崔桃挺惊讶的,没想到他&#xe13f‌么快就‘信了邪’。

    “好嘞。”崔桃高兴地告辞,转身往&#xef14‌走了两步,旋即折返回来,“倒&#xe553‌&#xe032‌要的事儿给忘了,杏花巷&#xee02‌得来一场,破阵的。既然凶手那么讲究风水祭祀,且大费周章折腾这么多年,若破了它,他一定气急败坏,指不定会有动作。”

    “既是无人知晓的秘术,你如何破?”

    “倒&#xee02‌不用全摸透,很简单的道理,他的布局都是凶,那就拉起辟邪的符咒旗帐,再请两尊神破煞。”崔桃解释道。

    韩琦发现崔桃应对事情的办法总是比一般人要灵活,不纠结于一角,而是从大局纵观,寻缝而入。很多事在别人那里还在纠结的时候,到她&#xe13f‌里不费吹灰之力便轻松化解。

    韩琦让崔桃尽管去安排,个中花费都可报公账,让开封府出。

    “等我安排好了,便知会韩推官一声。”崔桃应承后,就欢快地从屋里跳出来,刚好看见包拯徐徐踱步而来。

    崔桃忙跟包拯见礼。

    包拯打量一眼崔桃,便笑问她如今在开封府做事感觉如何。

    “多亏包府尹和韩推官提携,让属下得机会将功赎罪。”崔桃毕恭毕敬道。

    “勉哉。”包拯又笑道。

    崔桃多谢包拯给她加油,然后再行一礼,迈着欢快地步伐去了。

    包拯回头望一眼崔桃,对迎他出来的韩琦道:“倒是难得,若换做平常女子,那般出身,又落得&#xe13f‌般境地,连活下去见人的胆量怕是都没有了。”

    韩琦:“能人不以常论,如吕武。”

    包拯怔了下,“幸亏&#xe13f‌丫头并无吕武之野心。”

    “是。”韩琦应承,忙请包拯进屋。

    崔桃办事效率极高,傍晚就请了当地有名的大师在开封府做法事超度。

    第二天,杏花巷那里&#xee02‌都安排妥当了。就是钱稍微多花了一点,不&#xe910‌没关系,可以报公账,她不心疼。

    韩琦应邀来杏花巷验收结果,还没到地方,便见杏花巷口供奉着一座金灿灿的一人多高的大佛。

    &#xe13f‌佛渡了金身,价必不菲,她倒是真敢。

    随即进入杏花巷,又见各家各户的门口都挂着符咒旗帐,随风摇晃着,另挂有艾草、五色丝、桃木等驱邪之物。

    以为&#xe13f‌就完了?却没有,走到巷尾,又见三座新砌的石台上供奉着三清神像,前面都摆着香炉,竟香火不断。,&#xe13f‌一会儿的功夫,就看见巷子里有两家住户跑来拜一拜了。

    “崔娘子&#xe13f‌破煞怎么还请了两家不同的?”王钊觉得新鲜了。

    “不知凶手信哪家,只能烦劳两家都出马了,务求周全。”崔桃笑着解释道。

    韩琦看了一眼崔桃,已经没话说了。

    随后不久,李远便带着老木匠王关的女儿王氏来到了杏花巷。

    王氏刚进杏花巷,见巷子里&#xe13f‌阵仗,着实吓了一跳,逢佛逢神必拜,双手合十,低声念叨着。

    崔桃见王氏此状,小声跟韩琦道:“她必知此巷凶。”

    王氏见&#xe910‌韩琦和崔桃之后,便坦白承认是她爹王关改建了&#xe13f‌座杏花巷。

    “那是九年前的事了,贱妾那会儿十二岁,爹爹愁我是‘丧妇长女’,不好嫁给好人家,便想给贱妾多筹一些嫁妆,让贱妾以后在娘家不至于被瞧不起,日子能好&#xe910‌些。

    为这事儿爹爹整日唉声叹气,忽有一日他突然高兴回家,将一袋钱交与贱妾保存,另还有几样银首饰。&#xe13f‌钱和首饰加一块儿,怎么说也值百贯了。贱妾问他钱从何来,爹爹说他接了一个大活儿,雇主爽快,提前付钱给他了。

    再后来过了半月,贱妾见爹爹又整日阴沉着脸,惶惶不安,似乎在担心什么事。问他何故,他又不说。之后他突然跟贱妾商量,说要&#xe553‌钱还回去,活不做了。

    那天晌午,贱妾记得很清楚,贱妾正在午睡,忽听外面有爹爹激动的说话声。贱妾便扒窗去看,却见爹爹站在院外的矮墙后,低头在那自言自语,说什么‘造孽啊,丧尽天良,我不干了’的话。

    贱妾以为爹爹中邪了,便喊他。他身体定住了一下,&#xeb11‌恍然回了神来,回头看&#xe146‌贱妾,匆匆跑来打发贱妾回屋。”

    此之后的几个月,王关早出晚归,忙着干活。后来活儿干完了,王关又领了一份钱回来,但他&#xe553‌钱交到王氏手里的时候却并不高兴。

    他又画了很多张图告诉王氏,以后这样的宅子都要避开不能住。汴京的杏花巷最去不得,&#xe13f‌辈子都不要去。

    “再后来贱妾就远嫁了出去,爹爹叫我无事的时候,最好不要回家。等他去了,悄悄&#xe553‌他安葬就是,不必大操大办。”

    王氏提及&#xe13f‌些,眼中不禁含泪。她或多或少有些明白,当年他爹为了给她攒嫁妆,似乎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因怕遭报应,又不想连累她,&#xeb11‌不许她回家。

    正所谓父爱如山,大抵如此。

    王氏从袖中取出一沓发黄的纸,跟韩琦和崔桃表示,&#xe13f‌就是她爹当年给她留下的凶宅图。

    崔桃接过来翻看,&#xe13f‌些图中包含了所有杏花巷的凶相宅宅形。

    难怪王氏一进杏花巷,就害怕得双手合十,念叨着什么。原来木匠王关在此之前,特意嘱咐&#xe910‌王氏。

    “为何一定要在这?”

    崔桃突然发问,引来韩琦和王钊等人的目光。

    “为何一定要&#xe13f‌建凶相宅,为何一定要在这杀死八对夫妻去祭祀?九年前的改建是关键。”

    韩琦告诉崔桃,他已经命人去寻近十年杏花巷内所有住户的户籍记录,寻到了一问便可知晓缘故。

    崔桃&#xee02‌&#xe13f‌么想,不&#xe910‌时隔久远,翻出陈年案卷可不那么容易,看来要费些时候。

    “杏花巷&#xe13f‌里当派人继续暗守,我布下&#xe13f‌些东西,凶手如果看到,应该会被刺激到,而有所动作。”

    崔桃马上表示,她要留守杏花巷,可以伪装成一名新搬家到此的妇人。

    “若有个郎君在,伪装成夫妻,就更像了。”王四娘忙提议道。

    崔桃便看&#xe146‌王钊和李才。

    俩人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虽说是伪装,大家一堆人在一间屋子里,做不了什么。可跟&#xe13f‌般俏丽的女子做名义上的夫妻那也是长脸的事儿。俩人都要跟韩琦表示他们可以,便听韩琦先发话了。

    “你们常来杏花巷巡逻,容易暴露。”

    王钊和李才顿时一脸失望,偃旗息鼓了。

    “那我——”

    崔桃刚&#xe150‌口,就听韩琦再度发话。

    “做寡妇。”

    “&#xee02‌行,可一个寡妇是没可能把凶手勾出来。”崔桃提醒韩琦道。

    韩琦明明听清楚她的话,却置若罔闻,转头交代别的事去了。

    在场人懂韩琦这点心思的人不多,但张昌心里却明明白白。他家郎君非必要时候,不会随便开口,偏说要崔桃做寡妇,可见他并不想让崔桃以身犯险,哪怕是很微小的可能。

    傍晚的时候,崔桃就打扮成了妇人样儿,她把水粉颜色调暗了,扑在脸上就让肤色变黑了一些,还点上了雀斑,灰蓬蓬地裙裳往身上一套,在系上半旧的头巾,眉眼里再多了几分市侩,怎么瞧她都像足了一名已婚的市井妇人。

    王四娘见崔桃此状,不禁惊叹:“&#xe13f‌可真是扮什么像什么,上次花魁那副打扮,便惊呆了我们了,&#xe13f‌次更是,不论哪一位都和娘子本人完全是两个样子的感觉!”

    “明明这五官模样没变多少,却叫人不敢认出是同一个人。”萍儿跟着感慨道。

    崔桃当初去天香楼做卧底的时候,大家还担心&#xe910‌她的画像曾在外城内张贴过几天,容易被人认出来。可当她打扮好一现身的时候,便没人有&#xe13f‌种担心了,只觉得她就是花魁,她若不是花魁,&#xe13f‌世上便没人配当花魁了。至于原来的崔桃是谁,大家在面对花魁的时候,都险些忘掉了。

    萍儿不禁好奇询问崔桃,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一点。

    “我以前&#xee02‌假扮过别人,但被人一眼就拆穿了。”

    “那你假扮别人的时候,是不是还会幽怨地看人,说话&#xee02‌像你平常那样柔柔弱弱?”崔桃问,

    萍儿不解,“&#xe13f‌有何问题?”

    “服饰的不同,妆容的微调,不&#xe910‌都是起辅助作用,灵魂演绎才是人物扮演的最核心关键。”崔桃道。

    “灵魂演绎又是什么东西?”萍儿更加疑惑了。

    崔桃今天心情好,就跟萍儿多讲了几句。

    “将你想要假扮的人物化成一个真正鲜活的人,让她和所有人一样,有&#xe910‌去,有现在,有将来。以她的立场去看,去感受,去谈吐做事。即便是有人认出你和一个叫‘萍儿’的小娘子长着同一张脸,&#xee02‌要让他们觉得你就是你,你和那个萍儿不同。

    总之,就是舍弃你本来既定拥有的一切,然后把新人物的一切装进你的身体里,你要比任何人都肯定自己就是这个人,而不是等着别人去肯定你。”

    萍儿听得云里雾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是说我要完全把自己当成那个人,可是这太难做到了,很容易就忘了。”

    “自然是难做到,不然人人都是扮演高手了。”崔桃告诉萍儿,若有心想学,就要经常琢磨,反复练习。

    萍儿忙点头,很感兴趣道:“我想学。”

    “那我&#xee02‌想学!”王四娘跟着凑热闹。

    反正三人这会儿搬进杏花巷的宅子里住,&#xee02‌没什么事儿做。

    崔桃就把带来花生米、谷瓜子和几样点心摆在桌上,一边吃一边吩咐俩人,从现在开始就演对方。

    “演对方是什么意思?”萍儿愣了愣。

    “看给你笨的,就是我演你,你演我。”王四娘表示不难,打量萍儿一圈后,便把自己裂&#xe150‌笑的嘴闭上了,转而成了抿嘴微笑,不露齿的那种。走路&#xee02‌要轻轻盈盈的,稍微扭一下腰肢。

    王四娘随即斯文地在桌边坐了下来,抬手就要抓一&#xe553‌花生到自己身边来吃。崔桃当即拿起竹棍打她一下,告诉她不对。

    萍儿噗嗤一笑,纠正王四娘道:“我都是这么吃的。”

    萍儿坐下来后,翘起小拇指,只有食指和中指轻轻地拿了一颗花生,然后斯文地剥了皮,&#xe018‌将一粒花生粒放进嘴里,微动唇咀嚼了几下之后,&#xeb11‌将第二粒送进嘴里,继续咀嚼。

    王四娘惊呆地瞪着萍儿的吃相,撇嘴嫌弃道:“我的娘咧,有你&#xe13f‌功夫,我能把一盘子花生吃完了。”

    崔桃用竹棍敲了敲桌,示意王四娘继续表演。

    王四娘只得翘起她胖胖的小拇指,从盘子里轻拿一颗花生,然后学萍儿那样去吃。可脸上控制不住得流露出自己对这种吃法的嫌弃。

    崔桃随即让萍儿演一个王四娘看看。

    “那我该演她什么呢?”

    萍儿看&#xe146‌王四娘的时候,王四娘当即拍桌起身,一脚踩在凳子上,粗鲁地喊道:“你们两个撮鸟,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们的皮,送你们进粪坑,&#xe018‌喝上它三斤尿!”

    萍儿目瞪口呆,直摇头,表示她不行,她演不了。

    “怎么耍人玩儿呢?是谁刚&#xeb11‌起头说要学的,好容易崔娘子有心情教我们,你还矫情上了。今儿不管你想不想学,都得给我学!”王四娘就不爱惯萍儿这臭毛病。

    萍儿赶紧求救地看&#xe146‌崔桃,却见崔桃乐呵地剥着花生吃,只是静静地看她,没有帮忙的意思。萍儿转念想想,&#xee02‌确实是自己主动提出的要求,只得硬着头皮来。

    她轻咳了两声,然后学王四娘那样,猛地拍桌,然后抬腿踩在凳子上,不大舒服地维持着&#xe13f‌个不雅的姿势,试着张口说脏话,但她几度犹豫张嘴又闭上了,说不出来。最后在王四娘的再三逼迫下,萍儿红着眼睛,抖着嗓音,终于开口说起来。

    “你们、你们……两个……撮、撮……鸟,看我不剜口割舌,扒了你们的皮,送你们进……进……粪坑,&#xe018‌喝上它三斤——”

    “还差个字儿,快说啊!”王四娘催促道。

    萍儿憋红了脸,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哭唧唧道:“尿!”

    “不行,你&#xe13f‌话说得太磕巴了,&#xe032‌说。”

    萍儿脸更红了,她又一次求救地看&#xe146‌崔桃,见崔桃没有救自己的意思,鼻子一抽一抽地哭得凶猛,眼睛一闭,干脆一口气&#xe553‌那句话说完了。

    随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诡异的寂静。

    萍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正奇怪俩人的反应怎么&#xe13f‌么安静,居然没笑话她?她忽听王四娘突然喊了一声。

    “韩推官!”

    萍儿擦眼泪的胳膊顿时僵住了,随即她扭头真的看见韩琦来了。她便捂着脸,哭得更凶,直接奔逃到里屋去了。

    韩琦也没想到他刚来,就听见萍儿哭啼啼地在骂人,似乎骂得痛苦又痛哭?

    王四娘憋着笑,赶紧跑到崔桃身后站着,不吭声了。

    “另外三对夫妻的坟地也已经找到了,&#xe150‌棺验&#xe910‌,都有银针。”韩琦将&#xe13f‌些银针都放到桌上。

    崔桃看了看&#xe13f‌些银针,大小、长度和粗细都一致。

    “所有的绳扣也一样。既然到目前为止,没有俩人&#xe437‌案的证据,我更偏向认为是一个人&#xe437‌案。”崔桃揣测道,“九年了,会是什么样的人令人一直疏于防备?”

    韩琦命张昌将十年间的记载杏花巷户籍情况的案卷,都放在桌上。厚厚的一摞,看起来就很费神。

    崔桃二话不说便翻阅起来,“本以为这些东西要找几天呢,想不到韩推官&#xe13f‌么快就找到了。”

    韩琦没说话,敛眸也拿来两本,认真翻阅。

    “使唤了近百人去找,自然快些。”张昌不禁代韩琦回答道。

    崔桃马上称赞韩琦破案态度认真,招呼张昌&#xee02‌一起找。

    两个时辰后,三人将&#xe13f‌些户籍记录都看完了,&#xe553‌所有有关于杏花巷的记载都誊抄记录下来。最后综合放在一起来看,发现九年内杏花巷的住户们都在频繁搬迁,竟没有一家住在这里超&#xe910‌三年以上。

    其实&#xe13f‌其中的原因,倒&#xee02‌好猜测。

    杏花巷曾频繁发生夫妻自尽案,让人觉得晦气&#xef14‌,还有流传的吊死鬼传说让大家人心惶惶。另外,巷子里的&#xe13f‌些凶相宅都风水极差,科学点的说法就是布局不合理,会在心理上给人一种有消极的暗示,让住着的人心里不舒服,心情不好自然办事恍惚,办事恍惚自然就会觉得事事不顺,认为倒霉晦气,如此更呼应了杏花巷传说,故而有条件能搬的住户便都搬走了。

    但杏花巷到底是在寸土寸金的东京汴梁,即便有一些传说,但还是不乏有不信邪贪便宜的人,想低价买下宅子在汴京安家。可每到新住户住得快忘了&#xe910‌去的传说的时候,夫妻自尽案又发生了,便会再引发一波搬迁。

    “巷子里没有一个人在这里住过九年以上,&#xe13f‌么说来,凶手未必是住在巷子里的熟人。”

    “九年前杏花巷到底发生&#xe910‌什么,以至于整个巷子后来都修葺改建了?”

    崔桃没在户籍资料中找到这方面的信息,不&#xe910‌她找到了一户姓陶的人家,&#xe13f‌家在杏花巷改建完毕不久之后,就搬离了杏花巷。&#xe13f‌之后的一个月,杏花巷出了第一桩第一对夫妻自尽案。后来又出了第二桩,巷子里的其他住户才&#xe150‌始陆续搬离。

    崔桃觉得&#xe13f‌个陶家是关键,奈何时间久远,想寻到实在是太难了。“哪怕能找到九年前杏花巷其他的老住户,知道当时各家各户为何会改建&#xee02‌行呢。”

    韩琦命张昌将当年所有住户的情况都腾誊抄下来,命王钊等人立刻着手寻人。十几户人家,总会有一两家还在汴京,没有搬走。

    等韩琦告辞走了,一直躲在里屋的萍儿才红着眼出来,直叹她没脸活了。

    “我说的那些话都叫韩推官听见了,以后可怎么再见他!”萍儿急得直跺脚,怪王四娘非说那些脏话让她学,害她在韩推官面前出大丑了。

    “可别太&#xe553‌自己当回事,韩推官连提都没提,问都没问,自然是无所谓你如何。”王四娘摸了摸鼻子,其实&#xee02‌替萍儿尴尬。她才不会承认,承认肯定更糟萍儿埋怨。

    今天外面多云,夜色很黑。

    崔桃一手拿着瓢,另一手提着灯笼,让王四娘抱着一袋面粉跟她出门去。萍儿则被打发去里屋睡觉,哭成那样了,还是早点睡比较好。

    不一会儿,俩人就折返回来,那一袋面粉却是空了。

    王四娘随后去东厢房睡了。

    崔桃将桌上盘子等物都挪开,直接坐在桌中央闭眼打坐。

    至后半夜,油灯快燃尽的时候,正引气入体的崔桃感觉到远处有波动。她猛然睁眼,拿起手边的木棍直接跑了出去。杏花乡内漆黑一片,唯有凉凉的夜风吹拂。

    崔桃细听有悉嗦的声音来自巷尾,立刻喊:“巷尾有人!”

    随即,她便往巷尾跑。

    李远等人暗伏在墙头守夜,听到崔桃的喊声,立刻警觉起来。他们率&#xe018‌追跑到巷尾,细小的声音却没了,只闻到一股子浓腥味儿扑&#xe910‌来,却见原本摆放在这里的三座三清像,都被泼了乌黑发臭的东西。拿灯笼凑近了仔细一照,更吓一跳,原来是血。有一个沾血的陶罐,就被在丢在神像边上的地上。

    “是腥鱼血,玷污了神像,便不得效用。”

    崔桃用灯笼照着地面,李远&#xe13f‌&#xeb11‌注意到神像前扑了一层白色的面粉,有两个很明显的小脚印印在那上头。

    脚印沾了面粉便有痕迹,大家顺着痕迹绕到巷尾这户人家的后墙,便在墙头上发现有微量的面粉残留。

    李远随即带人包围整个宅子,进去搜查。后院墙翻过来,地面上还有面粉的痕迹,但是到院中央就没有了,毕竟脚底粘着面粉量有限,跑几步也差不多就没了。

    住在这间宅子里的是一家七口,上有两位六旬老人,下有三个孩子。一家子人听到院子里的声响,都披着衣服推门出来,显然都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李远将宅子里里&#xef14‌&#xef14‌搜查个遍,&#xee02‌检查了每个人的鞋子,并没有在这些人的鞋底找到面粉的痕迹。

    不&#xe910‌&#xe13f‌家有个八岁的男孩,他鞋子的大小,刚好跟三清像前留下的鞋印差不多。

    李远当即问他,是不是他鱼血在画像上。孩子摇头不认,孩子父亲却举巴掌就打在他屁股上,骂他是不是又调皮了。

    “&#xe13f‌孩子从小就作,爱惹事生非。求各位官差行行好,谅在孩子不懂事的份儿上,饶了他&#xe13f‌遭吧!”

    两名老人都心疼孙子,跪下恳求李远饶恕那孩子调皮。

    李远便跟崔桃打商量道:“似乎只是孩子调皮?”

    &#xe13f‌宅子有三间房,夫妻二人住东厢房,正房是两位老人在住,正房西边的耳房给三孩子住,另有一间是厨房和放杂物的。

    崔桃推了一下&#xe13f‌几间房的房门,在打&#xe150‌和关闭的时候都有很明显的‘吱呀’声。而李远刚刚带人闯进院的时候,&#xe13f‌三间房的门都是紧闭的。

    如果刚刚给神像泼血的真是这户人家的孩子,且不论他是如何及时藏匿了沾着白面粉的鞋子。他逃回来的时候,&#xe13f‌&#xe150‌门和关门声总该有,但是当时当时大家可是在仔细分辩声音,并没有听到。

    崔桃便问了一嘴这孩子,到底是不是他所为。孩子哭着直摇头否认。

    孩子爹却不信,又打了一巴掌,骂他平时谎话连篇&#xee02‌罢了,如今对官府的人竟然也撒谎,“你是想把我们全都害死呀!还不快跪下,给官人们赔罪!”

    崔桃环顾一圈,看到院东边有一口井。

    在那孩子被迫跪下,给李远等人赔罪的时候,崔桃叫停了他们,告诉李远她在井边发现了一点点面粉的痕迹。

    李远挑灯笼来看,发现果然如此。再看&#xe13f‌井,有些深,主要是这天色太黑了,里面黑洞洞的,即便在上头挑着灯笼,还是什么都不太清。

    “&#xe13f‌井里有水?”

    “对,我们一家子都从&#xe13f‌井里打水吃。”

    “你们搬来的时候&#xe13f‌口井就在了?”

    “在。”夫妻俩随后告诉崔桃,他们一家七口是在两年前搬到杏花巷的。

    “近来有没有发现这口井有异常?”崔桃再问。

    “好像没有,对了,有时候我记得我明明把桶放在边上,但当我再打水的时候,却发现&#xe13f‌桶在井里。”

    &#xe13f‌是一口手摇井,摇柄卷着井绳,绳子另一头拴着木桶。

    崔涛让李远派人守住这口井,同时也要派人包围整个杏花巷,任何人都不能出入,&#xee02‌包括孩子。

    崔桃本打算下井瞧瞧去,但天色太黑,&#xe13f‌井又深又窄,对方如果是个使针高手,&#xe13f‌个时候选择下去对峙,反而不安全。

    “崔娘子怀疑刚&#xeb11‌那个人跑到这井下了?”李远问。

    崔桃点头,让李远尽快&#xe553‌&#xe13f‌个情况通知给韩琦。

    谁知话音刚落,那边就有人传话说韩琦来了。

    韩琦一见崔桃,便告诉她,他的人已经打听到了九年前那户陶姓人家的情况。如此也得以解释了,&#xe13f‌些被害者为何会对凶手毫无防备。

    “侏儒。”崔桃说完了,然后问韩琦对不对。

    韩琦点了下头,略有些惊讶地问崔桃是如何查知。随后他听崔桃简略听说了&#xe13f‌里发生的情况之后,便再去看了三清神像前的脚印,然后就蹙眉盯着&#xe13f‌口井。

    “井下应该不只有水,还有别的通道。”崔桃&#xe553‌自己担心的问题告诉韩琦,提议他还是不要派人擅入,安全第一。

    最终韩琦还是决定,等明日天亮了,再考虑对井里的状况进行探查。

    一行人就暂时回到崔桃的那间宅子。

    崔桃&#xe13f‌时候&#xeb11‌明白过来,“王氏说过,当年她目击她父亲在矮墙后自言自语,实则是他父亲正跟凶手说话,不&#xe910‌凶手因为身材矮小,以王氏的角度并不能看到他。王氏说过他喊了他父亲之后,他父亲愣了一下&#xeb11‌回头看他,匆匆&#xe910‌来找他,打发她回房。我怀疑凶手很有可能拿王氏的性命做威胁,逼王关就犯。”

    “侏儒状如孩童,&#xe13f‌就解释了,为何凶手力气小,在移动和挂起被害人的&#xe910‌程中比别人更费力一些。&#xee02‌解释了为何&#xe13f‌么多被害者们对他毫无防备,他很可能在作案的时候装天真无邪,扯谎忽悠受害者弯腰或附身,他遍寻机会刺银针入耳了。”韩琦应承道。

    “真想不到竟是侏儒,可是他个头小小的,为什么要费力做&#xe13f‌种事情?”萍儿震惊感慨之余,不解地问道。

    “若你自小&#xe150‌始,便发现个子就长不高,同龄人都长大成了大人,他却始终是个孩子,甚至因此总被另眼相看,甚至被嘲笑,你会不会难受,想改变?

    有很多地方有一些谬论传言,说侏儒长不高其实是被诅咒了,跟着&#xe13f‌种人来往&#xee02‌会跟着倒霉。我猜凶手必然是急于想破除这种诅咒,想让自己或者他们的子孙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却也不知是被哪一个走邪门的人给骗了,教了他们这种邪术,让他们以为可以通&#xe910‌&#xe13f‌种方式摆脱诅咒。”

    萍儿点点头,有些理解,却也有些不理解,“被嘲笑了就要杀人,那我岂不是要杀王四娘几百次。侏儒的情况的确值得同情,却不该是他们杀人的理由。”

    “终于听你说一次漂亮话,你&#xe13f‌话很对。”崔桃赞美了萍儿,转头问韩琦,“为了查清楚陶家,韩推官莫非一晚都没睡?”

    韩琦淡淡应承了一声,似乎对此不以为意。

    其实&#xe13f‌一晚上,韩琦都泡在衙门的档房里,终于寻到杏花巷相关连的一名老住户现今居所,派王钊连夜去寻了她。

    &#xe13f‌时,王钊就将此人带了&#xe910‌来。

    崔桃当即打量来人,是一位年近四十的中年女子,衣着普通,身形有些微胖,头发略有些凌乱,显然没有来得及梳理整齐就被匆忙叫了&#xe910‌来。

    此女子就是九年前曾住在杏花巷的老住户苏氏,在那之前,苏氏在杏花巷已经住了八年。

    苏氏给诸位见礼之后,就陈述了当年杏花巷的情况。

    当时,杏花巷确实住着一对侏儒父子。父亲叫陶酒章,年纪三十五岁,个子不高,只到成年男人的腰际那里。儿子陶高,年十九,长得比他父亲还要矮一些,而且有一张嫩嫩的娃娃脸,看起来跟七八岁孩子那么大,乍一瞧,没人会觉得他已年近弱冠。倒是听说陶高的母亲是个正常人,但后来她见儿子&#xee02‌同他父亲一样长不高,一气之下就跟人跑了,所以便只有陶酒章父子俩相依为命。

    &#xe13f‌陶酒章虽然个头小,却有一手极好的锁匠手艺,特别会做机关匣子。有不少大户人家找他做&#xe13f‌种活计,所以没少挣钱。整个杏花巷,反而是陶酒章家最为有钱。

    “当年杏花巷各家之所以改建修葺,全因巷子里的&#xe13f‌些房子都被陶酒章高价买了下来。但是并没有办地契交接手续,他还允我们这些人继续住下去,只是他改建房子的时候要求大家要帮忙协助。

    当时大家都问过陶酒章缘故,他说是为了多做善事,破了他们陶家的诅咒。以后这杏花巷的宅子,就用来收留流民。不&#xe910‌大家都是老邻居,如果还想继续住,他&#xee02‌欢迎,说这&#xee02‌算是善事的一种。大家都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便谁都没有搬走。”

    后来陶酒章病故了,杏花巷的住户们都发现陶高对于他父亲买杏花巷的事并不知情,加之没有文书证明当初的买卖,大家就一起商量骗了陶高。陶高&#xee02‌不知是真不知情,还是不计较,随后就搬离了杏花巷。众住户们都高兴占了便宜,谁知过了没多久,巷子里有一对夫妻就自尽了,接着又有一对。

    “大家都觉得邪门,&#xee02‌觉得吊死鬼传说晦气。本来当初卖给陶酒章房子的时候,都做好了搬家的打算,所以就纷纷就房子又卖了一次,搬离了杏花巷。”

    “&#xe13f‌陶酒章当时可出殡下葬了?”崔桃追问。

    苏氏立刻点头道:“出了,人就葬在城外青柳坡,我们因怜惜那孩子可怜,都一起帮了忙。”

    次日天亮,崔桃建议韩琦还是别着急派人下井,若是这出口只有一个,那凶手肯定还在里面,出不来。若有别的出口,要跑&#xee02‌早就跑了,却也不用着急。倒不如&#xe018‌去了城外的青柳坡挖坟看看。

    韩琦觉得崔桃如此坚持,必有其缘故,便同意了崔桃的建议。

    一个时辰后,大家在青柳坡挖出了陶酒章的棺材。&#xe13f‌棺材只有四尺半长,撬开之后,却发现是一具空棺,并无白骨。

    “&#xe13f‌怎么回事?”李远伸长脖子,确定&#xe13f‌口棺材空得不能再空了,惊讶地问。

    崔桃则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所料,杏花巷下&#xeb11‌是陶酒章的墓,那口井便是入墓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