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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言语,只是眼也不眨地看住了我。
似乎也在查探周遭的情况,好半晌,一个掠身而起,人已经跳了上来,安静地坐在我的身边。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沉默坐在礁石上,耳边听着海浪翻涌的喧嚣,身体却不由靠近了,恍若这样能使不安稍稍缓减。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一定能够离开这里的。”我没话找话,只希望证明自己还活着。
这孤岛死一般地寂静,每一道浪声,都如地狱的恶鬼咆哮,摧折着人的精神。
我被人迷晕后扔进了大海当中,是小李子救下了我,与我一同困于此地,现下,我们所能依靠的,就只有彼此。
知道他不爱说话,我便兀自说道:“翁六一定发现了我不见,我们只需在这里等,谢梅他一定会来找我们的。”
话落的瞬间,小李子目光灼灼地凝视了我。
“你笃定他会来?”他问,声音有些沉顿,不似寻常太监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
似曾相识。
然而我于脑中搜寻良久,除了在别苑里打过几次照面,交谈数句外,却实在是想不出来,曾经在哪里听过他的声音。
他是谢梅身边的人,但谢梅身份特殊,难免有些他人眼线,就连谢梅也不能察觉到的。
我不敢掉以轻心,生怕害了谢梅。
小李子为何会出现于此,这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但若是解释为他来我这里探取谢梅的把柄,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辛苦救我,只是为了套取话柄。
我非是疑神疑鬼,谢梅是皇家的人,背后有着无数的眼睛盯着,稍有不慎,行差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
我不能忘却往日因为一件披风,害得荣靖遭受牢狱之苦的旧事,即使那不过他的手段,可仍让我心有余悸。
为了谢梅,我须得小心翼翼。
于是我故作羞赧的模样:“是啊,梅他将翁六派来保护我,就是以防我出个什么意外,现如今公公救下了我,回去之后,我一定会让他好好报答公公的。”
起风了,空气中满是海水的咸湿味道,泛着寒意,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侧目便瞧见小李子一张脸隐在黑云之下,近在咫尺,我却也辨不清他的神态如何,只是海风刀子一样地吹刮在脸上,原先被砂砾磨破的皮肉此刻火辣辣的疼。
我忙得别过脸去。
“想来过不久后,就会有人找到这里的,公公别担心。”
他不答话,我只能自说自话,好让自己显得并不是那样的忧虑烦躁。
我还要再说话,小李子却骤然站起身来,立于我身侧,巨大的阴影便笼罩着我。
他笔直地站在那儿,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道:“这里没有水,不必说些没用的话,还有,我叫李青。”
人不吃东西,还可忍受十天半月,但没有水,却可能三四天后就彻底死去。
在这个毫无援立的孤岛之上,我们何处去寻水源?
我正沉思着未来几日要怎么度过时,暴风雨已来临。
风雨大作,迅疾而又猛烈,电闪雷鸣,狂风骤雨,风雨声尖锐,雨幕如倾,大海愈加狂烈地躁动,一阵盖一阵地朝这里席卷而来。
脚下礁石甚至被撼摇得震动,隐隐有些海啸山崩之势。
小李子将我整个儿人按在原地,脱下了自己的外衫,一下罩在了我的头顶,虽作用不大,但他出于本能的保护,却还是让我吃了一惊。
来不及问他,却听他道:“接水。”随后几个海螺壳扔到了我的怀里。
那是他在潮汐退去之时所捡起来的,我那时还困惑,现如今却明白了他的用意。
我快速理解了他的意思,也不便多言,把晃在半空的腿脚收了回来,整个人躲在他的保护下,按他的话乖乖接起雨水来了。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倒晚。
小李子就站在我身前,双手撑着为我遮挡风雨,只是衣服袍子到底挡不住雨势的攻击,我虽得此庇护,却也狼狈如落汤鸡似的,遑论站在风口上的他?
我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小李青,风雨大,不若换你来接水?”
手里的海螺壳已经接满了,我小心捧在手里,生怕洒了。
那已遭风雨打得湿重的衣服蒙住了我的视线,我并不能看得到他的脸色,只是良久良久,都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如是过了好大一会儿,他语中带着怒气,讥诮道:“你?在这里站不到一刻钟只怕就要跌到海里去。”
不知怎么的,我竟有些害怕他生气。
便默默然换了另一只海螺壳,再度接起雨水来。
雨水冰凉,大颗大颗的打在手上发疼,突然间,便想起醒来前那滚烫的液体。
也是这般豆大的,滴落在脸上,不疼,却压得心口难受。
蹲的时间久了,腿脚也渐发麻,想要站起来活动活动,复小心翼翼地说:“你别遮了,我腿发麻,你让我站起来一下。”
头顶的双手一僵,但只是抬高了手臂,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我终于得了空间站起,想要离他远些,好让他把双手放松一下,却不防他捉住了我的手臂,问道:“哪里去?”
竟然听出几分的紧张。
真是被这恶劣的环境折磨疯了。
“我活动一下腿脚”我解释道,努力睁着眼睛去看他,奈何雨势太大,如今之近的距离,我竟也觉得朦胧起来,“你不必再为我遮挡,这点子风雨,我能受得住的。”
身后的林子里突然闪现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紧接着,便是骇人心魂的雷鸣声响。
轰隆巨响中,一大片的树木被劈得四分五裂,有雷击火迅速烧了起来,在灰蒙蒙的海天一色中,那浓烟滚滚,有飞鸟闻声振翅而逃,噘声大叫,冲向天际,汇成一个个黑点之后,又飞速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我庆幸道:“幸好方才没有去林子里寻落脚地”
可话未了,脚下被一道雪白的浪花击中,骇得我一大跳,想要后退,却因站立不稳,双脚直要向前滑去。
腰间一个受力,才堪堪止住了下坠的趋势。
小李子将我往怀里一带。
我一个愣怔。
一抬眼,却又见小李子高举着那被雨水打得水淋淋的袍子往我头上遮,一只手牢牢扣住了我的腰际,生怕我活动着活动着再次滑倒掉落下去似的。
他道:“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