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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便有太守家的仆妇到府上说要拜见夫人。李翠兰一脸困惑地带着儿媳妇见了来人。
却是那方夫人说自己与练鹊一见如故,要请她去府上叙话。
李翠兰不解其中之意,只任儿媳将人客气打发了。末了两人对着那些子从未见过的金银珠宝齐齐叹息。
“阿有,娘没读过书,你说这方夫人,打得是个什么主意?”
王有寒面色沉重,想了想后,沉重地说道:“不瞒娘说,咱们家小妹的姿容便是在望都也算是翘楚,说不准方夫人是看上了小妹,要让她给方公子做妾。”
“做妾?”李翠兰面色一白,“这可万万使不得。”
“媳妇说句老实话,若是能同太守这样的人家攀上关系,莫说是纳妾,哪怕是叫妹妹当个通房也不算委屈。外头愿意的人多了去了。”
王有寒看着婆婆黑下来的脸色,无奈道:“娘是将阿有当成什么人了?西陵谁人不知,那方公子方遒素日最爱沾花惹草,绝非女子的良人。我怎么会将妹妹往火坑里推了。”
“只是这事却不好推却,”王有寒继续道,“方家那样的人家,想要置咱们于死地甚至不需要自己动手。此事千万需要谨慎。”
李翠兰心事重重,迟疑着开口:“先前我在堪舆寺求签时,那里的主持大师曾说小鸟儿命中是有贵人的,莫不是,方夫人便是那个贵人?”
她心里始终存着侥幸,道:“咱们小鸟儿何等的仙姿佚貌,说不得便能让方公子为她浪子回头。”
王有寒:
“娘,”王有寒道,“这事您问我是不作数的,您该去问问妹妹,看她肯不肯。”
两人踏进悠游居时,练鹊正躺在院中的贵妃榻上,小琴在给她剥葡萄。
她见了母亲嫂嫂,一骨碌爬起来,迷迷怔怔地问:“娘,嫂嫂,有什么事吗?”
李翠兰看着心里愁死了:“果真是长不大的姑娘,心里没个事的。”
于是又将那方家的事情说了一回。
练鹊摸摸下巴:“先前我便听到外头有声音,原来是方家那个老女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我说娘糊涂,说什么得道高僧,还不是跟着方夫人后面苍蝇似的。他当时说那些话,也只不过是因为知道方夫人相中我了,趁机逢迎罢了。”
李翠兰讷讷的。
练鹊见不得她娘的委屈样子,软下语气,道:“那太守一家岂是好相与之辈,少有行差踏错,咱们家都会万劫不复。”
“那可怎么办?”
“娘忘了吗?我与侯爷可是旧识。”练鹊道,“这太守府是必然得去的,到时我叫侯爷去接应我也就是了。”
李翠兰脸上显出喜色来。王有寒若有所思地看着练鹊。
“那些子东西咱们也收下了,娘先去清点一下,我也同贵人们打过交道,有些事得同妹妹交代。”
李翠兰巴不得王有寒把一切安排好了,忙点头道:“好,你们说话、你们说。”
等看不到她人影了,王有寒关上门,这才问练鹊:“妹妹,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同太守家有过什么过节?”
练鹊一愣,随即苦笑道:“看来是瞒不过嫂嫂了。”
王有寒道:“妹妹武功高强,从不用心遮掩这些子事罢了。先前我便知道那引起城中风风雨雨的盗贼是你。而你和侯爷是旧识的话也就骗骗你娘跟哥哥了。”
“那么你为什么因为一次太守夫人简简单单的邀约,就要找侯爷帮忙?让方夫人放弃你的法子很多,但你之所以选择了最得罪人的法子,那必然是同太守府有了致命的过节。”
练鹊道:“实不相瞒,我在西陵各官员府中取到的是他们贪污行贿的各项罪证。而我之前曾在街头被那方公子调戏过也是我,间接导致了他至今卧床不起。”
王有寒心里一阵阵发颤。
她神情几遍,最终苦笑道:“妹妹可真是给我出了难题。”
练鹊神色不变:“种种机缘巧合之下才会有今日之局。但正如嫂嫂当日所言,侯爷手里有兵,迟早能在这西陵说一不二。”
“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靠西陵侯。”
王有寒问:“妹妹有几分成算?”
“十成。”练鹊肯定地回答道,“请嫂嫂放心。”
王有寒犹带怀疑,但最终还是悠悠叹息一声,道:“你自己该有轻重,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不要怪我这个做嫂子的狠心。”
她自己就是智计百出的女子,在心中有猜测时就想过无数种保护全家的方法。她不知道练鹊的保证会有多大效用,但她清楚地知道,除了孤注一掷外别无他法。
这事怪不得小姑子,难道王有寒能怪她生得太美招蜂引蝶吗?
看着自家嫂子忧心忡忡地离开,练鹊回身叫了小琴进来。
“方才夫人和少夫人所说的,你都听清了?”
“小姐,奴婢都听清了,”小琴满脸的愤愤不平,“方太守鱼肉百姓的本事您是知道的,您可不能一时不查,嫁到这样的人家去。”
小丫鬟顿了顿,又迟疑道:“可那西陵侯也不是什么好人,小姐真要去求他?”
“什么求不求的,这叫通力合作、互帮互助。”练鹊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傻琴儿,这一切都还在你小姐我的掌控之中呢,不用害怕。”
小琴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那方夫人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猴急得很。叫我明日就过去她府上。我得先去跟侯爷通个气。”
“所以啊,这府里的事情还需要你帮我兜着。”练鹊忽然起身,素手抚上小琴的衣裳,温柔地解开束带,“喏,我听了方夫人传讯心里烦闷,这一整天都气得躺在床上睡觉,知不知道?”
小琴乖乖地任她剥去自己的衣裳,仅留一层薄薄的单衣。练鹊将她塞到自己的被褥之中:“乖。”
练鹊从地道里窜出来的时候,四下里静悄悄的。密道通着的是侯府的后院,陆极生活的小筑的一个角落里。这院子里空荡荡的,独独密道那里为了遮掩放了一花树、一棋桌。花树掩映着的小径后,便是陆极的居所。
她敞开嗓子,喊了一声侯爷。
没有回应。
“陆侯爷?”
“陆极?”
这下可不得了,那院中齐齐钻出七八个年轻的汉子,双眸发亮地看着练鹊。
其中有一个练鹊见过,正是当日在火场为陆极传话的那个小将军。练鹊随意扫过去,发现这衣着富贵、根骨尚可,显然就是陆极手下比较得用的了。
“你们好呀。”为防止被当做刺客抓起来,练鹊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先前见过的小将军忙道:“姑娘好、姑娘好。”
又呵斥旁边几个:“你们看什么看,这练姑娘是你们随便看的吗?”
说来也怪,明明都是血气方刚年纪的汉子,被他这么一吼,不仅不恼,反而像大梦初醒一般纷纷转过头去。
练鹊觉得怪怪的。
陆极从院子里走出来,见练鹊一个头露在外面,疑惑道:“姑娘这是做什么。”
他还是那副冷淡得要命的神情,可是配上他这副谪仙一样的面孔就变得高不可攀了起来。甚至还有一些吓人。
可怕的陆极走过来,伸出大手,道:“白姑娘先出来吧。”
练鹊又听到后面几个人在嘀咕什么姓白姓练的问题。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一层。这陆极什么时候对她这么亲近了。瞧着他那副对女人敬谢不敏的样子,她还以为他是个断袖呢。不过这里到底是陆极的主场,因此练鹊并不矫情,微微借力、脚下一蹬,便爬了上来。
然后她就放开了陆极的手,随意掸了掸灰。
“侯爷忙着呢,不好意思啊。”
陆极道:“不是什么大事。”
练鹊心道你这又是召集心腹又是开小会的,完全就是在讨论怎么搞垮方治嘛。不过这倒是跟练鹊的利益一致。因此她也不忸怩,直接道:“我今日找侯爷,实则是有事相求。”
陆极明白她的意思,道:“这里的都是我手下得用之人,姑娘不必忌讳,请说便是。”
一行人也不在陆极居所里密谋了,到了堂内,摆上茶。练鹊将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地说了。
“我怕撞上那方遒来不及堵他的嘴,这岂不是祸及家人?”练鹊说着,奇道,“之前那姓吴的谋士呢,我看他机灵还打算问问意见。”
还未等陆极回答,就有一个小将插嘴:“姓吴的回了望都办事去了,姑娘有事只管问我们侯爷便是。”
陆极看了他一眼,这小将立刻就熄了火,不敢说话了。
他停了半晌,才道:“陆极既然答应姑娘要保护你的家人,自然不会食言。方治在西陵侯盘桓许久、鱼肉一方,我早有除他之心。只是如今我手下各方力量还在调动,若要确保万无一失,则还需要七日。这七日之间,不可轻举妄动。”
将士中有一个道:“七日已是情况最好的打算了,吴先生此时大约已带着侯爷的奏折到了望都,其中证据确凿方治是抵赖不得。然而百足大虫死而不僵。这西陵各家的实力盘综错节,若无完全的准备怕不是能斩草除根。”
练鹊听得一愣。她可不知道干倒一个方治还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她心里的步骤大约就是找个时机把各个狗官集合起来,将罪证甩到他们脸上之后直接弄死,再昭告百姓。没想到原来是要先告诉皇帝的。
她心里很困惑:这皇帝不是不待见陆极么,怎么还要同他报备呢?这陆极也忒不争气,好好的统领西北十几万精兵强将的少帅,偏偏被皇帝轻飘飘的圣旨削了兵权,发落到西陵这样的小地方跟老草包勾心斗角。若是她来,定要举起义旗,一路打到望都去。
练鹊不懂政治,也懒得管这些。听几个小将军吵架其实也怪有乐趣的,于是她便支着颊听他们吵。
半大的小子,吵得面色发红恨不得立刻去校场上比试一番才好。
他们说着什么“皇帝心存猜忌,侯爷在朝中依仗阁老帮衬”、“方治背后的太子势力不可小觑,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侯爷若是又被人参上一本,贬到更南边的穷山僻壤里去怎么办”之类的机密,也不管这里是不是有练鹊这个外人了。
练鹊听得耳朵起茧,索性道:“不如我今晚先去将那方遒杀了,便没这么多事端。”
有武功在手,还是有几个下策的
小将军们齐齐一愣。他们的父辈都是跟着陆极父亲大将军陆证一起守卫边疆的老将了,陆极被削兵权,这些老将都还在西北呆着,只有他们嫡出的子辈跟着陆极来到西陵。因此这些小将军都没见过大世面,被眼前这个柔弱姑娘的惊人发言吓了一跳。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道:不愧是咱们侯爷看上的女人,果真与别个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