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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惠风和畅,孟青阳徐徐睡到了日上三竿,迷迷糊糊之间看见青碧色的帐顶,这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不用温书的日子是这样地美好。
他长长一叹,拭去眼睫上晶莹的泪水,穿好衣服汲着鞋往外走。
他就说,自家姐姐就算当了道姑也最喜欢自己,怎么会赶自己走呢?这投奔姐姐可比进京赶考要快活多了。
“孟少爷。”两个小道童见了孟青阳,急忙赶上来问好。
孟青阳家里无甚财产,腼腆道:“你们好。”
刚说完,就被半推着回了房间,又里里外外地整了一遍仪容,才放出来。
“唉?你们干嘛脱我的衣服,别整!”
也是不容易。
等走到正厅准备用膳时,就看见他姐姐好整以暇地坐在首位看着他。
“哟,大少爷,终于舍得起了?”
孟青阳讪讪一笑:“姐姐这里的床榻比家里都要软上几分,小弟一时一时”
他这个姐姐在家时从来都不管他这些,没想到多年未见,倒是讲究起来了。
孟青遥眉一挑,这些年养尊处优的气势便显露出来,倒将孟青阳唬在原地。
一旁的风忱劝道:“你同他一个小孩子置什么气?阿阳,来吃饭。”
孟青阳求之不得,颠颠地走过来了,才想起来问:“您是?”
或许是风忱的气质与众不同格外令人要看重一些,孟青阳不自觉地用上了敬语。
风忱听了,矜持地理了理衣襟,唇角勾起,开口。
“我是你姐夫。”
“他是我面首。”
孟青阳:“什么?”
他怀疑自己幻听了。
风忱的面色很不好看,转头问孟青遥:“你说的什么鬼话?”
虽然她孟青遥在外面还挂着一个女冠的牌子,可这汝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有哪个真的把她当成女冠来对待了?风忱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之前也是,她为了哄骗那个少不更事的徒弟,竟然还说自己引诱她!
正正经经拜过天地的夫妻俩还需要遮遮掩掩。每次一想到这些,风忱便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孟青遥抬了抬下巴。
丝毫不见怯惧。
风忱转过头来,微笑着对孟青阳说:“小公子莫怪,在下实乃自荐枕席,不是什么靠散人养着的小白脸。”
也就否认了两人是夫妻的事实。
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忍过来了,这一回不还是得忍?
孟青遥轻轻地笑了一声。
那单纯的小书生就信了。他拱起手,对自家姐姐说:“姐姐真是了不起。”
他姐一看就比这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大上不少,没想到还能让人家倒贴。
“吃吧。”
“好。”
三个人其乐融融地继续用饭。此时却见一个小道童急急忙忙地闯进来。
“不、不好了!”
“什么事儿?也值得你大呼小叫?”
那道童有些委屈,瘪了瘪嘴将事情报了上来:“塔顶上关着的那个女人,不见了!”
“”
整个屋中突然一静。孟青阳犹在状况外,问:“什么女人?”
可惜没有人会回答他了。孟青遥猛地站起来,看也不看自己这个有些憨直的弟弟,快步向门外走去。
孟青阳也想跟,却被风忱按住肩膀。
姿容昳丽的男子朝他魅惑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小公子,有些事可不好乱管。”
随后命人将他看住,自个儿也跟着出去了。
塔顶的屋内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风忱走进来,问孟青遥。
原本言笑晏晏的女子转过身来,神情冰冷。
“是不是你放了她?”孟青遥的眼中写满失望。
“我?”风忱眼神一闪,苦笑着问,“咱们夫妻一场,你总归该信我的。”
孟青遥走过来,直直地看着风忱。她的目光锐利,仿佛像在审问犯人一般。
“这齐云塔拢共九层,哪怕是大罗神仙从上面跳下去也只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这些时日我都在陪我小弟,这塔顶一直由你看守,你敢说,一个武功尽失的废人能从你眼皮底下逃走?”
她的神情冷到像结了冰一样,将风忱的眼睛刺得生疼。
良久,风忱平静地说道:“不是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阿忱?阿忱!你要去哪?”孟青遥站在背后问他。
然而素日里惯着她的风忱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留下一个颇为萧索的背影。
“你不要忘了,若是咱们这出了问题,咱们的夫妻日子也就到头了。”她冷着脸,孤注一掷地说道。
“练鹊跑不远,我去吩咐人四下搜查。”他凉凉地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温情,“放心,我心里只有你。”
风忱的身影消失了。
被留在屋中的孟青遥无力地跌倒在地上,门洞开着,一抬眼便能看到汝城湛蓝的天空。
这样的天,她已经看了六年了。
曾经有一个青年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要带她去南疆,看一看苍山洱海、看一看他梦里的故乡。
如今她却被困在这座高塔上,被困在这汝城之内。温氏的人给她下了一种极为歹毒的药。风忱曾发誓,一年之内,必带她离开。
风忱是玩毒的祖宗,两人当时并没有将小小的毒放在心上。却未曾想过,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连带着她爱的男人,也成了笼中之鸟。
曾经的神仙眷侣,如今却连真心的笑容都难以交付。如果可以的话孟青遥并不想活。
可风忱曾经说,要与她同生共死。
孟青遥不敢赌。
随手拭去脸上的泪痕,孟青遥再站起来时,除了眼尾微微发红外似乎又是那个美艳不可方物的散人了。
眼看着早膳是吃不下去了,孟青阳揣了两个饼放兜里,默默地回屋了。
孟青遥看着他的样子就来气。
“你这孩子,还不去好好温书?偏偏要你姐姐我操心。”
孟青阳讪讪道:“姐姐,我这就去。”
他是个温厚的孩子,虽然懒了些不爱读书,却从不忤逆他姐姐说的话。
待孟青阳推开房门,便看见一个窈窕的身影在房中站着。他不动声色地关了门。这才呼出好长一口气。
“小书生,这有什么好怕的?”练鹊眉眼弯弯,笑容亲切。
“仙子、”孟青阳一顿,苦笑道,“恩公就不要取笑我了。”
“什么取笑不取笑的,我还要多谢你相信我,愿意帮我。”练鹊很好说话,似乎都没有在客栈的时候那么难以接近了。
孟青阳问:“恩公怎么会被我姐姐抓住呢?你们两个有什么龃龉不成?”
练鹊的眼在昏暗的室内有些看不清,只见她双唇轻轻开合,唇角微微勾着,娓娓道:“小公子有所不知”
她停了停,在孟青阳询问的目光中临时编了一个说辞。
“你姐姐其实是练了一门邪功。”
话起了一个头,之后的便好说了。练鹊结合城中的异闻,甚至都不需要改编。
“这种邪功呢,专门靠吸食年轻女子的鲜血来修炼,吸得越多,修炼的人就会越年轻貌美。”
孟青阳大骇道:“如此说来,恩公也会这门功夫?”
他说这女子怎么美得不似凡人,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练鹊一噎,恶狠狠地说道:“我这是天生丽质。我今年才二九二十,并不老。”
她的壮举还历历在目,孟青阳识时务者为俊杰,并不与她争论,问:“那这与我姐姐抓您”
“她要吸您的血?”孟青阳灵光一闪,随后整个人脸色都苍白下来。
只听他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呢?我姐姐她不是这样的人?”
练鹊只管闭着眼胡诌:“小公子呀,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知你姐姐为了练功效果最好,每次吸我的血都是现喝现放,还要跟她身边那个小白脸一起对月同饮。”
本就在汝城中听了许多谣言的孟青阳已有几分信了。只是他本着相信自己姐姐的原则,还是坚持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言。”
练鹊问:“若非你姐姐练了邪功,凭他们两个如何能制得住我?”
左右这小书生人呆呆的,练鹊也就随意掰扯,不怕他揭穿。
孟青阳脸色忽青忽白,最终颓然道:“你说得有理,我懂了。”
“我该如何帮助恩公?”
反倒是练鹊诧异起来:“你不怀疑我?”
“这件事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一定要将姐姐扭送官府。”孟青阳看了一眼练鹊,“恩公先前仗义助我,想来并无祸心,定不会欺瞒于我。”
练鹊欣慰道:“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她很欣慰,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傻的小伙子。
“你且过来,我跟你说一说我的计划”
西陵。
“你是说,白姑娘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吴照神情凝重地问。
跪在下方的一个小将道:“回军师的话,千真万确,我们的人好几日都没见白姑娘再传消息出来,再进城打探时只听说她被太守之子岑邧带走了。”
“好像进了一个什么道士家里。”
吴照转过身问陆极:“侯爷这?”
陆极眸中仿佛酝酿着某种风暴。吴照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
他平日里的神情便已经很是吓人,如今真真地发怒了,周围一圈人都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俱都敛声屏气,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我会去找她。”陆极道。
吴照下意识地就要劝:“侯爷,按本朝律法,您无诏是不可擅自离开封地的啊!”
“皇上本就不信任咱们,若是将这个把柄送到燕佲一党手里,无异于自断臂膀,我们要如何才能为太子沉冤昭雪啊?”
“侯爷韬光养晦多年,万不可为此事冲动!”
陆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
这么多年来,挚友兼主君的死亡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霾。陆极生命中,燕行是他唯一的知己,是他以血肉捍卫的江山之主。
他无数次地想,如果燕行不死、如果他能阻止这一切,该有多好?
所有的执念与遗憾、怨恨与追悔都像锋利的刀刃,日日夜夜地剜刮着他的心。如烈火灼身一般疼痛。
直到他遇见练鹊。
明明只是个生得有些好看的女子,却能够紧紧地吸引住他的目光。
她像一缕光,于尘世中拨开浓浓乌云,使所有的希望与憧憬、快乐与爱照到了他的身上。
“所以我不能再失去她,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