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兄弟

大唐之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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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小不喜欢小动物,因为在玩伴里面算是岁数和个头都是最小的,那时只知道跟着大一点的孩子跑,疯玩,估计是因为顾不上观察小动物的可爱,孩提的记忆,和打麦场,麦垛,拣麦穗,放牛,割草,捉迷藏以及到河里游泳和在月朗星稀的晚上跑到五公理外看电影联系在一起,三哥想了又想,可怎么也想不起童年的的记忆里有过喜欢小动物的记忆,其实最多的是小小的煤油灯和在母亲陪嫁的已经发黑的首饰箱上写作业,唯一和狗沾边的事情是母亲常说的一句话,狗不嫌家贫呢,再有的记忆就是寒冷的风绕过空空的打满了补丁的小棉袄,在脊背上抽打的心发想到这,三哥抬头望了望工地,又望了望七月的天,习惯性的抬起右手,手背冲外,手腕抖动,在空中甩了两下,这是电影里学的,三哥采用这个动作很久了,一般是在下边办事的人絮叨不清的汇报屁大点事的时候,三哥极度不耐烦的情况下,才这样摆手,但这次,三哥是大幅度的往上甩手,似乎要去驱赶什么。

    三哥在等他的狗,虎子和傻子。

    春暖花开,食堂王师傅养的母狗花花下了一窝狗崽子,呵呵,这家伙真能干,下了9只,七只母的,两只公的,已经是项目经理的三哥也感到好奇,不知道怎么了,三十几年过去了,从来没有喜欢过小动物的三哥看到眯着眼蜷成一团的小狗崽,动了恻隐之心,拿着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王师傅说,买点奶粉去,给花花增加点营养,王师傅一愣,然后屁颠屁颠的就去了,一边还想,准是工程干的不错,经理三哥心里美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呵呵,让去就去吧,自己养的狗,虽然是笨狗,喝奶粉有点可惜,可比孙二嫚的贵宾犬待遇可高多了,就这,王师傅打心底里高兴,孙二嫚的贵宾犬人见人爱,可三哥就是不喜欢,还要人告诉孙二嫚把它弄走,说工地是老爷们待的地方,孙二嫚就不该来,还带来一条什么也不干的狗,赶紧弄走,弄的仓库保管孙二嫚几乎下不来台,两天后,带回家了,想到这,王师傅的秃脑门上都带着笑意,可想到从不喜欢小动物的经理喜欢自己养的笨狗,大概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王师傅嘴里嘟囔着。

    不管三哥喜不喜欢,小狗们一个个睁开了眼睛,身上的绒毛也蓬松起来,尤其在喝完奶粉之后,一个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闲着的在背风的阳光下,慵懒的躺着,等待别人给他挠痒痒,有几个不甘寂寞的在用鼻子探索未知的世界,剩下的就在一起互相的玩耍,三哥看呆了,想起自己的小时候也许就像这群无忧无虑的小狗狗。

    好景不长,慢慢的,小狗们开始陆续搬家了,一个接着一个,人们蜂拥而至,选择喜欢的小狗,有的还没有来的及起名字就被抱走了,每次都惹的花花愤懑的狂吠不已,不是老王拽的紧,她似乎真的要把抱走她孩子人撕碎,脖子上的套勒的她狂吠的呻吟嘶哑,最后还是不得不无奈的接受这结局,可每次一个女儿被人抱走,花花就神经一次,跑出去很久又回来,围着自己仅剩的孩子转圈,一个一个的舔一遍,一旦有生人走近到狗窝跟前,花花就拱起腰,低着脑袋,嘴里还不停的吠吠着,最后连王师傅也不给面子了,王师傅也只有无奈的讪笑着摇头。

    然而,花花的努力终于还是徒劳,七个女儿陆续的被抱走,最后只留下了虎子和傻子两个伢狗。而花花在最后一次跑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花花没有回来,虎子和傻子在窝里呆了很久似乎才接受这个现实,明白过来妈妈是不会回来了。饥饿让它俩不得不爬出来,在王师傅的裤腿上蹭来蹭去,还咬着裤管往窝里拖,王师傅看着巴掌大的哥俩,再看看手里的奶瓶,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望经理办公室,嘴里嘟囔着什么,却依旧将奶嘴先给了傻子。

    其实虎子和傻子的名字是有来历的。

    小狗们出生不到30天,算是给忙碌的工地带来了乐趣,人们饭前饭后总是过来转一转,挑自己喜欢的小狗逗一逗,新毕业的学生小马也借这个机会融入大伙。花花走后,人们将唯一的两只伢狗取名大虎、二虎,小马很喜欢这哥俩,不吃的肥肉总是嚼碎了喂他们,小哥俩自然和他亲呢,可是,不幸的事还是发生了,一天,他把哥俩放在怀里,突发奇想,想看看这哥俩对高空的反应,慢慢的往空中扔,大虎不怕,二虎可不行了,就是拽住衣服不想动,明显的怯意让这个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大学生感觉到有必要对它进行单独训练,一次次执着的折磨小虎的神经,小虎终于坚持不住了,在离手的那一刹那,它来了一个“屈膝抱头360度前滚翻”太出乎小马的意料了,三哥刚好路过,看到了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小虎从小马的指尖滚落“嘤”的一声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以至于现在的,三哥每次想到那一天,就像昨天那么清晰,似乎自己那天挥出的手在半空中就没有放下来。小马心痛的抱起小虎,焦急的喊着“王师傅,王师傅。”小虎后来醒过来了,但从此和大虎有了截然不同的性格,也从此和小马有了陌生的距离,每次小马走近小虎,小虎总是怯怯的抗拒,似乎接受不了小马这份年轻的热情,即使挣扎不过,在小马的怀里还是一直发抖。

    转眼两年过去了,三哥的四个二十二层楼接近尾声,小虎和大虎也长大了,不过它俩早就改名字了,小虎叫傻子,大虎叫虎子。虽是笨狗,但高大威武,足有100斤呢。

    又消停了一年,三哥在维修自己做的工程,仓库偌大一个院落,有傻子和虎子在,一般的小偷都没有,三哥由是给它俩也发口粮,为它俩的忠于职守,三哥有时开会的时候也拿虎子和傻子来说事,教育那些不忠于职守的管理人员,大家听了一笑。

    三哥的新工程下来了,仓库要搬走一部分,新工地也要建仓库,工地占地面积比较大,三哥想来想去,决定带上一条狗,可下不了决心该带虎子还是傻子,后来考虑仓库人少,机灵的虎子留下,新工地人多带傻子过去。可能哥俩四年没有分开了,走的时候,傻子呜咽着怎么也不上车,好不容易弄上车后,傻子还是一路呜咽,三哥在一边看着,不知怎得就想起了花花和它的七个女儿。

    新工地的第二天,一大早,三哥还没有起床,就听见门卫喊,傻子呢,傻子呢,傻子不见了,三哥习惯的挥手停了下来,他拿起手机,给仓库那边拨通了电话“是的,回来了,哥俩正在亲热呢,对,你说经理,这个傻子怎么跑回来的呢,四十公里呢,还要穿过大半个市区。”仓库保管员用激动的语气描述着整个过程。

    是啊,不仅仅是四十公里,还要穿过这个省会都市的大半个市区,傻呵呵的傻子是怎么找回来自己的老家的呢,要知道它自己甚至没有离开过工地,是为了这呆惯了的地方还是对哥哥虎子的思念亲情呢,也许只有傻子知道了。放下电话,三哥自己静静的想,是啊,傻子的某些行为,也许就是我们在这喧嚣的社会中所缺失的精神呢。既然它俩不愿意分开,那就一起带回来,让它哥俩,不或许我们哥三个要在一起很长一段时间。三哥下定了决心。

    虎子和傻子终于在一起了。这一次拉他们去新工地的时候,虎子上车,傻子乖乖的跟着,仿佛也知道自己犯了错误,到了新工地,哥俩又恢复了以前的状态,虎子精神抖擞,傻子在后面默默的跟着,可是每每有风吹草动,却总是傻子第一个窜出来,确认一切不过是虚惊一场,才回到虎子身边,哥俩对视一下,慢慢踱回各自的窝,半坐下来。

    其实虎子和傻子比我描述的要有趣的多,拿它们的叫声来说,在月圆之夜,我感觉他们也在怀念他们的祖先:虎子会很兴奋,会来回的在空旷的工地上跑,有时还对着月亮,狗性十足的汪汪叫着;而傻子则不同,自从被摔过以后,傻子就不会学狗的叫声了,它只有两种叫声,一是呜咽,二是干嚎。呜咽是委屈的时候,而干嚎则在月圆之夜,傻子也会像虎子一样兴奋,象狼一样对着月亮干嚎,那种叫声,原始,凄凉,悠长,像是在哭,也像在呼唤,还像在倾诉。三哥虽然除了在动物园见过狼,没有见过真正的野狼,但三哥看过狼图腾,并且看了好多遍,三哥喜欢这种叫声,心情高兴的时候,感觉叫声有书里描述的草原狼男人味道,很原始,很男人,也感觉傻子的叫声狼性十足;情绪低落的时候,感觉叫声很悲怆,很凄凉,心情会被傻子的狼叫声搞的泪盈眼眶。最有趣的是三哥也会在夜里查完工地后,领着虎子和傻子,到工地后面的大野地里,对着月亮,狠狠的吼上一嗓子,呵呵,再看虎子,吓的跑到一边去,不解的看着主人,等主人吼完了,再跑回来,傻子则静静的看着三哥,然后学着三哥的样子,呜咽而悲怆的吼起来,呜呜呜呜一人两狗在无垠的月光下,在这长满野草的荒地里,散发着一种神秘的味道。等体味到自己完全融入到这夜色里了,三哥或许会坐下或者半躺下来,拽一根草根放到嘴里,咀嚼着说不出来的味道。虎子和傻子这时会很安静的在不远的地方的草丛里静下来,一左一右的守护着三哥。三哥很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让自己的心沉下来,看远方点缀着的万家灯火,遥远的夜空,和背景自己工地的喧嚣,很多的事情浮向心头:一直在微笑着的是母亲吗,那一脸岁月的皱纹,像多年的枣树皲裂的肌肤,因为满脸的笑意,皱纹更多了,门前的牙齿已经剩的没有几颗,浑浊的眼睛已经模糊,她在期盼她的三儿吗,三哥已经两年没有见到老母亲了,是该回家看看老人了,每次回家,从邻居的嘴里知道,母亲一直牵挂的是在外流浪的三儿,这次两年没有回家,是不是时间长了点,真忙吗?是忙,但是回家看母亲的时间是有的,为什么没有回去,工作是借口,下定了决心,回去一趟,看看母亲和老革命的父亲儿子,儿子像天使,自己35岁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才姗姗来迟,呵呵,这小东西也带来了自己的欢乐,2岁会背乘法口诀表,现在不到四岁,英语单词记忆了几百个了吧,记得蝴蝶的单词还是跟儿子学的,虽然陪儿子时间不多,但每次想到儿子,三哥打心底里的笑意流到了脸上的皱纹里这时傻子窜了出来,打断了三哥的思路,三哥有点急,但知道时间晚了,否则员工会担心的,这段时间,每次都是由傻子掌握,看来傻子不想三哥陷入无穷无尽的回忆里,三哥苦笑着摇头。

    回来的路上,两只狗很安静的跑着,没有人泄露三哥的秘密,三哥的思路回到了工地,明后天但愿不要有雨,需要浇筑混凝土了,下雨会耽误工期的,三哥是工作严谨的人,对工作有着狗一样的忠诚。看着身旁两条无忧无虑的狗儿,三哥在想,难道它俩的记忆里没有花花和它们的七个姐妹?难道它们从来没有想过它们的母亲?是忘记了还是从来就不曾有过记忆?那么它们在月圆之夜呜咽的是什么呢?是怀念祖先还是对自己身世的不平?三哥想不出,他想,也许答案就在虎子和傻子那里,但它们永远不会告诉任何人,不是它们不会诉说,而是,月圆之夜的干嚎也许只有狼族才能听懂吧。

    回家喽,虎子,傻子,三哥喊着它们的名字,一人两狗在无边的月色里,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