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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圆忽然想起,刚才说的老马还不知道结局,他赶紧把话题转了回来。
“那老马后来分到房子吗?”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你别说,后来领导看他说的可怜,而且天天泡在局长室里,哭天抹泪的,还真的分了他一套向阳的两居室,而且嘱咐他,分了房子不要再给孩子住了,和老伴一起搬进去安度晚年,享享清福。
你猜怎么着?他嘴上答应的特别好,自己掏钱把房子装修完,就让小儿子搬进去了,自己和老伴还是住在以前阴暗潮湿的小平房里,其实,他以前在区里工作的时候,因为老伴的病,就分配过一套楼房,后来给了他的大儿子,这次的房子又给了小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小费感慨了一番老马为子女的奉献精神,暗喻老黄也是如此。
孟学圆明白小费话中的含义,他分辨说:“可是老黄说那间房是铁路的,离开了要交回去,再说,离城里将近50里地,怎么住呀。”
“别听他瞎说,他过去是铁路的员工,铁路系统分的房子怎么会要回去?虽然离城里远点,可是他退休了,也不用上班了,远点其实也无所谓了,再说他已经写了房子到位的保证书,申明不再向局里要房子了。”
“可是我听说好些人都填写了到位的保证书,可是这次还是继续要。”
“其实,这分房子人为的因素很多,好些人都是不要白不要,为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不争的。分房说的严重一点,就是职务侵占,谁有职有权占的房子就多,而且是合理合法的侵占。分房的时候,都是当权者制定规则,用规则维护当权者的个人利益。不在其位,不谋其利。咱们局如此,其他单位也如此。”
“那他们不怕干部们有意见?”
“没职没权的,有意见又能怎么着。再说了,你看他们没权的时候,对上面一堆意见,好像自己特公正,其实,就是看见别人占便宜,自己眼红,一旦他们有了权,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现在就是大权大捞,小权小捞,不捞白不捞。再说福利分房子的政策据说国家马上就要进行调整了,以后全是货币化购房,所以现在咱们局里有三、四套房子的还继续要。
你知道党办的‘假马列’王清廉吧,上次分房子因为地理位置不好,不想要,还假惺惺给领导写了一封信,说为了局里大多数群众的利益,自己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个人利益上要主动照顾群众,自己的房子已经到位了,有地方住就行,不再向组织伸手了。
后来单位在分房子的时候,还拿他做榜样,大会小会一个劲地表扬他,职务也从党办副主任升为主任了,结果怎么样?为了赶上福利分房的末班车,这次他又要房子了,而且就要他们家楼下小徐准备交出来的一套房子。
其实他的女儿在美国,家里就老两口儿,而且女儿在美国据说还有绿卡,分了房子也是空着,可是宁可空着,他也要,谁都是不要白不要,这就是现在人的心态。”
孟学圆以前听潘全贵叫王主任为“假马列”,心里还颇有些不以为然,感觉大家对他是不是有偏见,今天听小费一说王清廉的所作所为,再结合王清廉平时接触中的一些言行,不自觉地对王清廉的看法有了转变。
“费老师,您说在单位里说话是不是也要小心谨慎不能太随意了?”
“行,小伙子挺聪明,领悟的挺快。”小费微笑着给了孟学圆一个鉴定,孟学圆心里感觉很舒服,可是嘴上还是自谦了一句:“聪明谈不上,但是脑子自己感觉还够用。”
“不用谦虚,我看单位还是很看中你的,刚来就让你担任分房委员,还是团支部书记,你好好干,只要干出成绩,不但能给领导和群众留下一个好印象,今后对你提升也有好处。”
学圆说:“我自我感觉对工作还是比较认真负责的,自从上次出了错辛处长批评我以后,我现在校队文稿,一定要轻声读一遍,这样容易发现问题,辛处长说我现在校队过的文稿他基本不用审核了。”
“你的能力水平我也听你们处里人说了,确实很能干。不过机关这种地方光傻干不行,还要有人欣赏你,有靠山。你没见办公室的人许多人在背后摆个盆景假山吗?或者靠墙而坐,这都是寓意要有靠山。”
学圆对此感到有些好笑,“摆个假山假的就能变成真的了?”
“这是人的一种心理安慰,其实没什么大用。你没有听社会上盛传一副对联吗?”
“什么对联?”
“就是反映用人的一副对联,上联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是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是:不服不行。”
孟学圆听了这句话仔细品味了一下,心里还是暗暗叹服这个写对联的人刻画世情还是很深刻的。他不禁用讨好的口气夸了小费一句:“您是老人了,情况熟悉,以后请您多帮助我。”
“那没有问题,这机关我告诉你,就是按资排辈,多年的媳妇熬成婆,上面有人再加上人缘好,就升迁的快,上面没人,熬白了头也混不上一官半职。再者也要赶机遇,看命运。
你看咱们石局长,我们一起到局里时都是普通干部,就因为他老爷子是老八路,文化大革命前是省里的领导,和咱们局长关系特别熟,前几年省里要求选拔年轻干部,就给他提为副处长,后来省委组织部门又要求领导班子要老中青三结合,一下子又把他提为副局长,我上面没有人,现在还是一个科级干部。其实能力上谁比谁也差不了多少,让我干这个副局长,我比谁也不次。”
“那您在单位工作多少年才熬上科级干部的?”
“我在咱们单位工作时间不长,我以前在基层工作,后来调进来的。我提升的慢与我们处以前的处长老马也有关系,他就是个半瓶醋的水平,而且嫉贤妒能,武大郎选人才——不能比自己高,就喜欢天天围着他屁股转,给他溜须拍马的曹宝柱这类人。
他在位的时候,有一次,我看了一些西方经济学的书,想提出一些新建议,您猜他怎么说?立即教训我,让我不要有自己的想法,说领导的想法就是我的想法,领导的思想就应该是我的思想,领导想干的事情就是目前最大的事情。一句话,一切只要服从领导就行了,只要把领导想干的事情干好了就是最大的成绩。
你干的不是领导想干的,或者违反了领导的想法,成绩越大,麻烦反而越大。学圆你说,如果不让我有思想,那我不成了行尸走肉了。有这么说话的领导吗?”
听小费口沫横飞的发泄不满,学圆不自觉地伸起双臂打了一个哈欠,小费赶快抬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都1点多了,你赶快休息吧,我也回去睡觉了,明天还要早起。”孟学圆确实有些眼皮打架了,顾不上刷牙、洗脸,身子往床上一歪就睡下了。
第二天早晨,孟学圆还在昏昏沉沉的蒙头大睡,突然被楼道里一阵嘈杂的声音惊醒了,他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像用胶水沾上一样,怎么也睁不开,“一、二、三,睁开。”怎么还是睁不开。把腿抬起来,下床!坏了,腿怎么也不听使唤了,一动不动。把胳膊抬起来,胳膊也动不了了,天那,这是怎么了?今天怎么浑身都不听使唤了。
“铃铃铃”几声电话铃声把孟学圆的脑子嗡的刺激了一下,心里一紧张,条件反射,眼皮突然迸开了,起床去接电话已经挂断了。隔着窗户往外看,太阳已经老高了,楼下的马路上,上学的、上班的、早锻炼的,人流交织,车水马龙,自行车的铃声、汽车的轰鸣声和气喇叭、电喇叭的怪叫声,搀杂行人的喧啸声,交织在一起,嘈杂刺耳,构成了城市的清晨交响曲。
孟学圆赶紧起来,一开门看见大门的钥匙插在锁眼里,挂在门上,小费两口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的,他怕像上次一样,又挨处长的批评,所以连早饭也没有去吃,顺着楼梯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赶到处里,推门一看辛处长正在擦地,孟学圆连忙上去从辛处长手中去抢拖布,辛处长直起腰,随手把拖布向孟学圆的手里一递,嘴里说道:“没事,我擦吧。”孟学圆忙道:“您骑车累了,歇会吧。”
辛处长坐在椅子上关切地问了一句:“昨天晚上值班没有什么事情吧?”
孟学圆忙说“平安无事,您放心吧。”
“昨天晚上熬夜了?几点睡的?”
“一点多才睡觉,所以起床晚了。”
“不是没有什么事情吗?干吗这么晚睡觉?”
“昨天晚上和小费聊天,聊的太晚了。”
“小费怎么跑到单位来了,他老婆大肚子了,不在家照顾老婆,到这里和你聊什么天?”
孟学圆这才意识到无意之中顺口把小费的事情说了出来,他想起小费先不要告诉别人的叮嘱,话到嘴边停顿了一下,可是看见辛处长眼睛中那种探索的目光,于是,孟学圆把对小费的承诺抛到了九霄云外,原原本本地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辛处长。
辛处长听完以后,头靠在椅子上,“呵呵”地笑了几声。
“这小子,把这点小聪明都用在这上头了,其实大家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你们看他们家的房契了吗?是谁的户主?”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家不是我去落实。”辛处长还要说什么,这时候大刘也提包走了进来,辛处长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孟学圆擦完地,又拦住了要去打水的老梅,从他的手里接过暖瓶,在老梅“学圆真不错,又勤快又能干!”的夸奖中,脚步飘飘地向水房走去。
打完水进门,正听见辛处长在和大刘说小费的名字,见学圆进门,大刘对他微微赞许的一笑,拿着杯子去泡茶了,孟学圆对处长说,如果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他们计划本周把所有申请要房的住户抓紧时间调查完。
辛处长爽快地说:“全局的工作我们处里大力支持,处里有什么事情我们包了,你赶快抓紧时间把房子的事情跑完。”